切掉丨乳丨房能保住命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但她才二十五岁。
她甚至都没有正常地谈一段恋爱,人生有太多事情都没有体验过。
余光里,忽然有一双腿停在她身边,停留时间过长,显然不是无意的。
虞婳顺着腿抬头,门灯之下,周钦冷瘦桀骜的脸一如他少年时。
周钦声音冷淡:“你在这里做什么?”
虞婳没有心力在这种情况下搭理他,声音浸入骨子里的冰冷:“和你没关系。”
但周钦忽然俯身,从她手里抽走她的单子,虞婳立刻站起来往回抢。
周钦却把手举高,一双冷眸盯着她,没说话,长指间稳稳捏着那几张医院单子。
虞婳心力交瘁,强行压抑着怒火,面无表情:“还给我。”
周钦只盯着她清冷霜白的脸看,曾经经常甚至日日能看见的脸,此刻却是久违地再近距离出现在他眼前。
柳叶般的眼睛,细弯的眉毛,略薄的嘴唇,细腻到如羊脂玉一般的皮肤,那些熟悉的细节都重新沿着记忆刻画。
虞婳心头怒火更甚,但一贯的控制情绪,冷漠地审判他而不是乱发脾气:
“你一直都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是觉得能体现你的教养?”
一句教养戳到周钦痛处,他八岁就没有父母了,何来父母的教养。
周钦冷冷盯了她一眼,直接仰头,对光看她的单子,他清晰看见上面黑白字样。
『左侧乳腺一点钟距皮4mm近腺处边缘可见一大小约12mmx8mm低回声,边缘欠清。』
周钦腿上曾经长过良性肿瘤,这单子的低回声,边缘欠清,一看就知道是肿瘤病变。
而且更大概率是恶性。
周钦僵住了。
一巴掌立刻随风扇到他侧脸上,早已松懈的手被拽下来,单子被一把抢走。
周钦目光中依旧错愕,清瘦的侧脸一个浅红印记,垂下眸看她。
虞婳从来不会气急,更不会打人,除非把她激到极点,此刻她的脸青到似乎能泛寒气,连同嘴唇都白得像纸,眼睛里满是怨恨地看着他。
但即便到这种情况,她也一句都不解释,转身就走。
前面是马路,她这样气急,不看路肯定会出事,周钦下意识跟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先回来。”
但虞婳甩开他的手,周钦立刻大步追上来,甚至有他自己都无法按捺的隐隐心跳加速:
“什么时候的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有吗?”
虞婳极厌恶这种后面有人跟着,显得她情绪不稳定的画面,她只是一味往前走,仿佛不认识周钦一样。
忽然有车在后面鸣笛跟上来,直接停在虞婳和周钦身边。
虞婳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车连续鸣笛,她稍侧眸,对方将车窗降下。
里面的人露出脸来,斯文温雅的一张面庞,透过夜色,视线依旧温柔落在虞婳脸上:“回家吗?”
周钦没想到会遇见周尔襟,错愕道:“大哥?”
而周尔襟只是看向虞婳,声音温和,似乎没有看见她和周钦牵扯不清:“夜宵已经给你留好了。”
“嗯。”虞婳未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周尔襟,她似一派淡然,把单子往身后藏了一下。
周钦亲眼看着,她上车前将单子在周尔襟视野盲区里塞到口袋中。
所以大哥也不知道她生病了。
周尔襟平静看向周钦:“你自己可以回家?”
“可以,我有朋友在医院,等会儿自己回去。”周钦伪装成一切正常的样子,没有揭穿她。
看着她冷漠的侧脸,都未注意到自己在大哥面前直视着虞婳。
周尔襟立刻启动车子,在茫茫夜色当中,虞婳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车速飞起来,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片刻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一看是续订会员扣费失败,再往上翻。
是虞求兰把她的卡停了,大概率是想挟制她。
虞婳已经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些,她疲惫地靠着椅背。
这种无人托底的感觉她太熟悉。
周尔襟也没有出声吵她。
很久,虞婳睁开眼,周尔襟才温声问:“发生了什么,愿意告诉我吗?”
她没说话,好久,她忽然开口,问的就是:“你觉得我们该结这个婚吗?”
周尔襟立刻把车停下来。
深夜水色黯淡,她侧脸依旧是蒙着薄寒的,精致清冷的,隔着些疏离的距离,好像总是无法接近她。
像以往的无数年。
周尔襟控制住自己在暗处的一瞬间不稳,看起来依旧是平静成熟的:
“你有其他想法吗?”
虞婳闭着眼睛,已经很累了,但声音还是轻得温柔,和她平时差不多:
“其实我们互相了解的时间不长,订婚宴也还没有办,尚未登记结婚,还没有到沉没成本高得无法收回的地步。”
“你需不需要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情?”虞婳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睛。
哪怕预设过这种情况,他也未想过是现在听见这些话。
他随时可以容她后悔。
只是现在,他以为她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
顷刻,又回到永远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道路上去。
如他这八年来日日夜夜感受的那样。
周尔襟单手握着方向盘,视线克制在镇定水准看着她:“我能问问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虞婳却没有看他,声音发轻,温和又疲惫:
“你选我其实不是最优的选择,我工作太忙,很多时候不能着家,而且我母亲会带给你很多压力,其实仔细想来,我们不是很合适。”
她几乎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我性格不太会变通,你经常需要游走在生意场里,应该需要一个更八面玲珑,会审时度势的妻子,对你才有增益。”
她说很多话,而这些话无非就一句。
希望不要结婚。
他沉默瞬息,主动替她说出来,不让她有任何压力:
“你希望我们终止婚约,是吗?”
虞婳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像小丑。
信誓旦旦要和人家结婚,又先一步想要毁约,浪费别人的时间精力。
周尔襟是有些喜欢她,可是谁人结婚不是希望有一个健康稳定、可以相互扶持的伴侣,感情也是夫妻之间以结婚为前提培养的。
她甚至都不能断定明天之后她的生存期。
即便能活,说得不好听,有多少男人能接受一个切掉第二性征的妻子?
他能接受,她都不能接受。
她无法接受自己有病的情况下还去祸害别人,无论今天她得的是什么病。
她的道德和人格都不允许。
她不觉得谁有责任必须承接住她的一切。
她没有正面答复他是,而是劝他:“你重新考虑一下,好不好?”
“你希望我们不要结婚了?”周尔襟微微收紧手,仍低声确认她的意向,克制得好像平静。
虞婳不得不正面回答,强作镇定道:“是,我现在有一些其他考量。”
外面的夜色浓重得无边无际,好像深海的水色,是浓乌的,黑似深渊的。
周尔襟却看着她的脸,她唇色泛白,很白。
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温文有礼:“是否能给我一个了解原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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