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邵点点头,清清嗓子,说,据我观察,这极有可能是美帝特务的秘密集会,他娘的,终于等到这天了。老邵当过兵,在连队里当过侦察排排长,兵没当够呢,就因私生活问题复原了。复员后他进了拖拉机厂的保卫科,一干就是十年,他平时总想抓个美蒋特务证明他还没老,即使老了,也是块老姜,还能辣。
老邵对保卫干事王大彪下达命令:“大彪,给我抓个舌头回来。”
王大彪拉了拉老邵的衣服,低声道:“科长,备不住人家在里面搞破鞋呢?——这咱们就管不了!”
老邵说:“搞破鞋就更不好使了。”
“不对,不对!”科员小贾忽然缓过神来,拽拽老邵的袖子,说:“科长,这是金子家啊。”
老邵拔出五四手枪,说:“管它金子银子,她就是金山,今天我也要把它拆了。”
小贾悄悄的跟大彪说:“金子和春生订了娃娃亲啊,这么一抓,影响怕不好吧!?”
“给春生报仇。”王大彪攥紧拳头,往前冲去,说,“此仇不报,我就不是春生的哥们。”
老邵不乐意了,一把拉住王大彪,说,尽他妈胡扯,这绝对是美帝特务的秘密集会,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要搞到我们厂小四轮拖拉机的实验数据。王大彪眨眨眼,问老邵,那咋办。老邵说,我和小贾冲进去,大彪你负责外围警戒,要是放跑一个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大彪兴奋地点点头,摆起架势,严阵以待。
老邵一脚蹬开屋门,喊道:“举起手来。”他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凳子上,正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们坐着火车在铁轨上跑。”西装男人见老邵闯进来,做了一个收声的动作,说,等会,等我念完的。他又开始读起来:“你当火车厢,我当火车头”。老邵把男人从凳子上拽下来,男人很倔强,索然身体被老邵制住了,可嘴上还在读着:“我们就这样,坐着火车在铁轨上跑。我是多么幸福……”
老邵掏出一块手绢堵住男人的嘴,说:“我让你念,再念啊。”
那男人摇晃着脑袋,嘴里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日期:2011-04-06 15:11:57
第2节我的上线叫幸福
拖拉机厂是个一万多人的大厂,归桥西区管辖。1957年,这个原本只有二百多人的小厂跟随大跃进的脚步日渐壮大起来。工人多了,宿舍就不够用了,为了缓解与日俱增的住房压力,当时还是副厂长的董乾坤决定买下艳粉街东面那块鸟不拉屎的地皮,盖起了平房区。新来的工人统统分配到那里,遇到拖家带口的,董乾坤也给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屋子小就搭个偏厦,还不够用,那再盖个厢房。如此一来,艳粉街失去了原有的秩序,房套房,街套街,乱了套。
拖拉机厂的保卫科在北楼二层,这是厂子里最让人生厌的地界,谁进谁倒霉,说不定还要串连,甚至沾包呢。所以,艳粉街的人若是听说谁家有人进了拖拉机厂的保卫科,都不往好处想。
金子和西装男人被带进了北楼。老邵说,为避免他俩串供,分别关押。金子进了二楼靠东头的第一间,那是老邵的办公室;西装男人被推进了第三间,厂里出了事,什么打架啊、盗窃啊,一般都在这个屋子里审。王大彪问老邵先审谁?老邵打起哈哈来:“那还用说,当然是谁尿性先审谁了。”王大彪心领神会的为老邵推开第三间屋子的门。
老邵比谁都尿性,他站在凳子上,美其名曰,他要站在特务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叫换位思维。他模仿西装男人,手捏那张皱巴巴的纸,说:“爱情是汹涌的波涛/它冲刷着我的灵魂和大脑/爱情就是你正在发出的电报/我经常在夜里等待和寻找……嘿,美蒋特务可真邪乎,居然把情报藏在情诗里。”
建业蹲在地上,仰脸歪脖,说:“那是诗,不是报。”
“高手。”老邵拉过王大彪,说:“你看,这是藏字诗。”大彪疑惑的挠了挠头,不明就里。老邵开始解释,说,你看啊,第一句,爱情是汹涌的波涛,里面有个情字。爱情就是你正在发出的电报,最后一个是报字。你的心我已经收到,收到。我多么想带你去一个叫喀布尔的地方去放一挂鞭炮。喀布尔放炮。我们坐着火车在铁轨上跑。坐火车跑。
王大彪追问:“这是啥玩意?”
老邵急眼了,吼道:“你咋老五迷三道的,连起来读。”
“情报……收到。”王大彪眼睛立起来,读着,“喀布尔放炮……坐火车……跑。”
老邵点点头:“这就对喽。”
王大彪骂道,他娘的,这穿西装的要跑。老邵说,注意态度,注意语气,要文明。他又转过脸,对建业说,我们的政策是文明执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西装男人站起来,坐在凳子上,说,别闹了,不就是过了生日嘛,整得跟真事似的。王大彪一把将西装男人拉到地上,说,蹲着。西装扳起脸,说,差不多就行了,我没时间陪你们玩。
老邵拉了一把凳子坐在西装男人面前,问道:“姓名,籍贯,年龄?”
西装男人仰起脖子,大眼睛闪了又闪。老邵说,再不交待就把你送到公丨安丨局去。西装男人思忖了一会,缓缓说道:我叫林建业,1955年生人,祖籍山东,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现在就职于桥西医院内科,未婚。我家有55岁的娘和50岁的爹,我娘比我爹大5岁,是姐弟恋。对了,我还有一个妹妹,叫林建丽,饥荒那年失踪了,至今是个谜。”
王大彪拍拍林建业的头:“算你小子识相。”
老邵在屋里转了几圈,接着问道:“情报里说,你们要搞爆炸。爆炸的地点在哪?你的上线是谁?通过什么联络?”
林建业答:“那诗里不是写着呢吗?”
王大彪拉过老邵,低声道:“科长,你看这诗最后一句,我是多么幸福,幸福应该就是他的上线吧”
老邵一听乐了,直夸王大彪开窍了,他蹲在林建业跟前,问:“幸福是不是你的上线?”
林建业点点头:“幸福就是我的上线,不过,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老邵赶忙问:“那怎么才能联系上幸福?”
建业说:“问金子啊,我一直通过她和幸福联络的。”
老邵腾的一下站起来,由于力气过大,脚后跟勾倒了凳子,他也不顾了,急冲冲向外走去。建业晃了晃脑袋,说,别对金子用刑啊,说完,他笑了。
老邵走进扣押金子的屋子。他先是围着金子转了几圈,然后坐到靠窗户的凳子上,说,金枝同志,我希望你珍惜我们之间的这次对话。
“我怎么了?”金子问。
老邵说:“第一个问题,幸福在哪里?”
金子被问蒙了:“什么幸福在哪?”
老邵接着问:“林建业已经招了,他说他通过你跟幸福联系。”
“他亲口说的?”
“你别顶了,交待吧。”
“噢……我们是通过电话联络的。”
“电话号码给我。”
金子说了一个电话号码,老邵拨过去。电话那头说是桥西区医院,问找谁?老邵说,找幸福。对方答,没这个人。老邵摊摊手,让金子说。金子说找林建业。对方说,林大夫今天休息。老邵挂上电话,说,这是林建业的电话,不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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