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30 17:58:33
长生巷四十三
侯三被铁头扶进了屋,狗剩对根娣说,“你就别哭了,咱们和师傅师娘一块合计合计晚上都请谁?”
“请谁?有你们在,没人可请了!”根娣止住了哭声说。
师娘说:“这是嘛话?你从小巷出去的,这里就是娘家。哪有闺女出门子蔫不溜办事的?咱们不大办,也要有几个知己的人。”
宋连生点点头,“在理!是这么回事。”
“这都到嘛时候了?饭馆都关门了。人来了到那吃去?”狗剩有点着急。
“不在乎吃,要的是热闹劲儿。我看,今儿我的话三儿听进去了,再给他加把火添点柴,兴许管用。”
“管大用了!宋师傅、狗剩哥,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根娣一辈子忘不了。”说着根娣又要哭。
“又哭,我兄弟怎么说你的?……来来,说说在这条小巷里你和谁说得上来,你打算请谁?”
“说得上来的就是你们,佩服的也是你们。我真想不起来请谁。”
“算了,我看还请那老几位吧。师傅,您看呢?”狗剩问宋连生。
“我看行。已经腊月十五了,家家都忙年。这几位肯定来捧场。”
“说了半天,你们打算请谁呀?咱们不大办,也不能叫人家来了干坐着,怎么也得弄口吃的?谁帮我做呀?”
日期:2010-08-30 18:00:10
“嘿!瞧这话说得,咱们腊八怎么办的?照方抓药呗!……这年根底下卖嘛的都有,东西全。铁头二愣到市场买点烟酒糖茶,再买点豆腐、丸子、小杂鱼、酱货,然后回到酒馆拼上两张大桌子,把锅子点上,不就得了嘛。”
“这……太简单了吧,行吗?”师娘不放心地问根娣。
“您和宋师傅怎么办的,我们就怎么办。”根娣眼里噙着泪花说。
“那就好……唉,你们年轻啊,我拍……”
不等师娘说完,宋连生打断了她,“你就别叨磨了,听我的。还有……现在给他们置办衣服也来不及了。你把咱俩结婚时穿的那身衣裳找出来,晚上叫他们穿上。再简单也得像那么回事……嘿嘿,别的我不管了,该狗剩忙活了,我去歇会喽。”
扎彩匠老潘听说铁匠铺要给侯三办喜事,放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徒弟金锁赶来跟着忙活。
狗剩感到很奇怪,“潘师傅,你咋知道信儿的?”
老潘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白了狗剩一眼,“还老乡呢。我就知道,你忘了怎么到天津卫的!宋师傅结婚你不告诉我,我也不计较了。侯三结婚你不给我信儿像话嘛?怎么着他结婚,我也得跟着忙活忙活,以后有事好找人家张嘴帮忙。”
日期:2010-08-30 18:17:52
长生巷四十四
狗剩解释说:“我是为你着想,没想到好心变成了驴肝肺。现在家家户户请你去糊窗纸、粉刷房子,正是你抓钱的时候,不愿意耽误了你的正事。”
“算了吧,再大的事也没有侯三结婚的事大。你的好心我领了!”
狗剩无奈的摇摇头,随他吧。再怎么解释也没用,白费唾沫星子。
晚上,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到了,其中就有根娣的前夫二柱子。不过,他没敢进来,在门口探头探脑巴望了一会儿,溜走了。但还是叫刘嫂看到了。
“那不是二柱子嘛,他怎么探头探脑来了?这种人真不要脸!”刘嫂对水铺的刘二爷说。
“这种人还懂得要脸?唉——!他爹受了一辈子罪,怎么养活了这么一个败家子?”
“活该,都是宠的!”刘嫂快人快语,嘴里含着水果糖眼珠子四下乱踅摸。
刘二爷问她:“你那位……我的自立兄弟怎么没来?”
“谁?……哦,我那位呀?”刘嫂明白过来,“别提他,一提他我心里就有气。和他爹起的名字一个样,自立!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主儿,就知道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转。今儿还有脸问我,铁匠铺子怎么猴打跟头连上了?喜事连着办。我对他说,喜事不是自己找来的,是积德积来的。”
日期:2010-08-31 18:11:03
“是这个理,人家宋师傅,还有狗剩都是积德行善的主儿。刘嫂,您也是这个!” 刘二爷伸出大拇指,“错不了,您是大家伙儿公认的好人。”
“得了,您别夸我,我这人烂土豆不禁刮(夸)……哎,狗剩,你师傅呢?”刘嫂一眼看到了狗剩,高声问道。
“嫂子,我师傅在门口等东家了。”
“呦嗬,张罗的面够大的,把福全兴的东家也请来了。”
狗剩凑近刘嫂小声地说:“还不是为了我那兄弟。师傅说:三儿是可以改好的人,他真心实意和我拜把子是一个证明;听我师傅的话,答应和根娣结婚又是一个证明。借这个机会叫他多认识一下咱们的人,对他有好处,至少可以多影响影响他。”
“刘二爷,您听听,听听。人家宋师傅想得多周全。”
“是,是周全。”刘二爷看了一眼狗剩,不知为嘛脸红了一下。狗剩没言语,心里说:刘二爷是不是为那天说过的话后悔了?插杆打王八,还嫌自己的事少……这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王儒来了,一进门就给大家作揖,“对不起,叫街坊四邻久等了。”
宋连生说:“快落座吧,今儿你不是主角……狗剩,人都齐了吧?请新娘新郎出来吧。”
“好嘞,新人入场!”
随着狗剩一声吆喝,侯三头戴瓜皮帽,身穿蓝布棉袍领着一身大红大绿的根娣出来了。
日期:2010-08-31 18:12:11
长生巷四十五
一到大厅,侯三站住了,惊讶的围着大厅看了一圈。根娣拽了他两下没拽动。
“都来了,都来了!……根娣,你好好瞧瞧,街坊四邻都来了!”侯三嘴里嘟囔道,一撩棉袍跪下了。
“哎哎,怎么回事?还没到年你给谁磕头?这下跪也忒不值钱了。”狗剩上去拉他。
“别拉我,我跪着和大家说句话。话不说出来心里憋得慌。”侯三趴在地上不起来。
“三儿,你给我起来,有嘛事办完正事再说。拜天地,快,给我起来!”宋连生劝解侯三道。
“宋爷,您叫我把话说出来行吗?说出来我心里痛快。”侯三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
“宋爷……街坊四邻们,我侯三在大家的眼里是个嘛人?你们不说我心里也清楚。我是个混混,是个下三烂!我这媳妇是耍钱赢来的……根娣几次三番要我给她一个名分,要结婚,我不敢办。为嘛?我怕呀……一怕、来的都是下三烂,没有好人给捧场;二怕、不知道嘛时候小命……可大家都到了……都来了!我沾了宋爷的光,沾了我哥的光,沾了小巷的光……我给大家磕头了,下跪了!”
日期:2010-08-31 18:13:18
“起来吧,嘛话也别说,拜天地……”刘嫂眼睛模糊,先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上前拉起侯三,给他擦了一下眼泪。“以后……以后跟我们根娣好好过日子啊……”
根娣一把抱住了刘嫂,“嫂子,叫他说吧。他说得也是我心里话,我心里憋得难受……刚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别提我心里多难受了,认为没脸回来了……呜呜……可我回来了!宋师傅师娘狗剩哥还给我操办了这么体面的婚礼。我……我给大家磕头了!”
“这大喜的日子,别哭哭啼啼的好不好?听话,快拜天地!”师娘拉起根娣,给她拍拍身上的土。
狗剩拉起侯三,“兄弟,听话,拜天地吧。”
“嗯嗯……”侯三点头答应。
“一拜天地——!”狗剩高声吆喝起来。
看着侯三和根娣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王儒对宋连生说:“师兄,你做得对,看来这把柴添得值。怎么……他们的仪式和您哪天不一样?”
“嘿嘿,能一样嘛?我们多大岁数了?他们还年轻,路长着呢。”
王儒还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听狗剩又一声吆喝,“二拜高堂——!”
铁头二愣把一个牌位摆了出来。
大家都明白这是侯三的祖宗牌位,可侯三拉住根娣,不叫她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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