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他们要叫赵辉,心里不大情愿,我担心见着他会尴尬,但我能说什么呢?他们已经给足我台阶,我再不下去就显得我不通人情,我为什么不顺着下去呢?表面上这还是我恩赐了赵辉一个讨我原谅的机会。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就不能再在他们面前假装清高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在心里想,小马哥,对不起你了,我不能替你坚定地恨赵辉,原本我以为我可以。我又想,其实我不是在替小马哥恨赵辉,我之所以一直不愿和赵辉交往,主要的原因是我怕看着赵辉就想起自己当初的背叛来,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淡化了当时那种愧疚,所以现在接受赵辉,似乎没以前那么困难了,最关键的是赵辉现在可以帮我解决问题。我不知道赵辉以后会怎么看我,反正横竖都要当一回孙子,在赵辉面前当孙子,总比在岳母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强。
我们结账走出饭店,胡永杰借口上厕所,叫我们在门口等他,我知道他是去给赵辉打电话。
胡永杰笑着走出来,我们叫了一辆车,直奔念书时最常去的九天KTV,去那儿只为怀旧,他们或许还为了我和赵辉的冰释前嫌。
包间里,李君鹏和胡永杰摇头摆尾深情地唱着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歌,我则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喝酒,为即将的见面壮胆。
不到二十分钟,门被推开了,赵辉出现在门口,他胖了,肚子明显地突了起来。
李君鹏见赵辉来了,暂停了音乐。
赵辉没有回应胡永杰的问候,搜寻到我的位置,径直走了过来,他说,孙子,好久不见了。
我说,是啊,你胖了。
他笑,说,被折磨的。他放下挎包,说,我们啥都不说了,我先自罚三杯,不,六杯。说完,他自倒自饮连干了六杯啤酒。
我猜测着这六杯的含义,难道是给我三杯,小马哥三杯?我不懂,也不想问。
见赵辉喝完六杯酒,我给赵辉倒满酒,然后拿起酒杯,说,我们大家喝一杯吧。
胡永杰拿起酒杯,说,喝了这一杯,兄弟永远是兄弟。
赵辉说,我们本来就是。
大家哈哈一笑,说,是的,本来就是。
喝了酒,我不想让冷场带来尴尬,说,赵鸡子,你刚才说被折磨了,是谁啊?
赵辉笑,说,孙子,你当时结婚的时候我真想过来告诉你别结,遭罪啊。
我笑。
他继续说,这婆媳俩太他妈难伺候了,今天幸好你们打电话把我解救了出来,不然我还在家里受罪呢。
胡永杰说,你妈和邓文文又吵上了?她们一周吵几次啊?
赵辉痛苦地摇摇头,说,你直接问我她们俩哪天没吵架吧,我肯定记得清清楚楚。
我哈哈大笑,说,有那么夸张?
他甩给我一只烟,说,难道你们家没吵架。
我想了想,结婚不久,也的确闹过不少,想起来心里总觉着堵得慌,我说,吵过,不过我妈和她还没开始。
赵辉说,你别急,日子长着呢,不过也有不吵的,但愿你们家就这样。
胡永杰说,赵鸡子,你们家正在搞内战,你家伙还跑出来,你不怕闹出什么事儿来啊。
赵辉吐了一口烟,很无奈地说,闹吧闹吧,早点闹散了早点清净,反正我正寻思换一个,哈哈。
我苦笑,看来这生活谁都过得不顺当。
我们唱歌喝酒聊天,尽管和同样的人在同样的地方唱着同样的歌,喝着同样的酒,但是我们始终不会再有同样的心境,大学那种亲密无间的畅聊已经远去,不见踪影,我和赵辉多了一份稳重,聊着对方的工作和生活,更多的是聊你认识谁谁谁吗,哦,我认识谁谁谁,那个谁和谁又认识,哦,原来都是认识的人,然后哈哈大笑说世界很小。
喝完了桌上的酒,胡永杰说再去叫一些来,赵辉说,不用了,今晚够了,以后再请大家喝个痛快。
胡永杰看了看桌上的酒瓶,说,才这点,肯定不够啊,今天大家难得聚一场,肯定要喝痛快才行,我去叫老板发两个陪酒的女学生来。
赵辉忙说,妇炎洁,今天够了。他向沙发上他的挎包努嘴示意,说,今天有东西在。以后再说吧。
我们都明白了赵辉包里装着借给我的钱。胡永杰退回来坐在沙发上,说,那行吧,下次,下次一定要喝痛快。他边说边打开赵辉的挎包,说,都晚上了你上哪儿取的啊?
赵辉说,取款机上,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规定的一次只能取二千五,害得我取了二十次。
胡永杰把包递给赵辉,赵辉又把包递给我,说,孙子,先应应急吧。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包,说,赵鸡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不管怎样说,我还是想说,谢谢了。
他笑,说,别说这些,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现在各回各家,我还得去看看我家那两位神仙吵翻天没。
我说,你爸爸呢,他不管啊?
赵辉说,这事儿一旦吵起来,玉皇大帝都管不了,我和我爸爸早习惯了,她们吵架的时候,你去叫我爸下象棋,他肯定比谁都跑得快。
我说,你不是两套房子么?你们住一套,你爸妈住一套不就得了。
赵辉说,哈哈,孙子,你不知道人是有脚的么?我总不能不让我妈到我这边来啊?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妈想邓文文再生一个儿子,而邓文文嫌我妈思想老土,偏不再生。这是最根本的矛盾,婆媳之间一旦有了矛盾,对方喝水都会碍着自己睡觉的。横竖都不会顺眼,冷战的时候,她们有话也不明说,就借题发挥,这几年老子暗讽和指桑骂槐的手法已经学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你说冷战借题发挥说说就算了,偏偏两个都自认为自己聪明,总听得出对方在说自己,于是冷战变大战,大战变冷战,变来变去成了死循环。
我笑,说,听你说得这么轻松,感觉你一点不难过。
他说,难过啊,最开始我难过得死去活来,都差点去自杀了。但是无论我多难过,就算我自杀,也只能止住她们的一次战争。过一段时间照吵不误,我总不能每次都自杀吧,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也就随她们了。
我们笑,赵辉说,走吧,都回家吧。我们拦了辆出租车,他们把我送到楼下,我挥手向他们告别,看着车子远去,我叹了一口气,摩挲着装有五万元的挎包,觉得它特别沉重。
我转身进了小区,爬楼的时候,我心里异常难受,我总觉得有眼泪要掉下来,但是摸摸眼眶,干的。
我不是自己,我不是自己了。
那我是什么呢?我只是为了五万元就可以改变对一个人爱和恨的交易者,而且还是一个痛苦的交易者。
走到家门口,我靠在墙壁上平静了一会儿才拿钥匙开门,准备进入下一个剧本。
日期:2011-01-23 10:40:32
走到家门口,我靠在墙壁上平静了一会儿才拿钥匙开门,准备进入下一个剧本。
刘晴和我妈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喝了酒,刘晴忙给我倒水。她说,老公,你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
我说,嗯。我把包递给她,她说,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个包。
我说,是赵辉的。
她边翻包边说,是哪个赵……哇,老公你找到钱了啊。
我说,嗯。
她想了想,说,是你大学那个同学,赵鸡子借给你的?
我说,嗯。
我多么希望她说,老公,这钱我们不能要,要了,你心里会一直内疚的。
但她说,凑齐了?
我说,嗯,
她笑,说,耶,宝宝,我们终于可以买房子了。刘晴兴奋地亲了我一下,我看见我妈也露出了笑容。我也笑了。
我走进卧室,刘晴跟进来,把钱倒在床上,一张张地数。
我说,你洗澡没?
她说,别打扰我,看嘛,我忘记数到哪儿了。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收拾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刘晴已经把钱分成五份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她靠着枕头躺在一边摸着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你还没洗澡吧。
她站起来说,嗯,这就去。
我关了门,看着窗外的星空,我想给林子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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