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朱小路就去办公室找李克成，正巧李克成办公室没其他人，朱小路简明扼要把事情讲了，其间省去了云生带着王成见她的情节，她只说是她偶然听人说起的。李克成听完，两只眼直瞪着朱小路，瞪得朱小路心里都有点发毛，瞪完李克成说：“你是听谁说的？”以朱小路对李克成的了解，李克成这话是压住火气和冲动，融化了之后才成这样的。朱小路不想说真话，就讲是朋友。李克成追问：“哪个朋友？”朱小路又含糊其词地说：“一堆朋友闲聊，我在旁边听到的。”李克成见她不想说，就不再问了。他吸了几口烟，说：“这件事非常复杂，你千万别掺和，搞不完会把命丢掉。”朱小路呵呵笑起来：“这么严重啊？”谁知李克成凶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目光是朱小路从没见过的。李克成又说：“你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上次地下赌场的文章你就差点闯祸，你不知其间的深浅，不要乱闯，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事牵涉很广，尤其是上层，你可能是被人利用，当作一颗棋子。不要再拿你那所谓的正义、责任来说事，现在这个值什么？”前面的话，朱小路觉得还有道理，但最后那句，朱小路听不进去，不满地看了看李克成，没说话。李克成又说：“政治，是我们玩不起的，知道吗？”朱小路小声嘀咕：“这是在玩政治嘛？”李克成说：“我是为你好，语重心长，要是你还不听，栽的跟头不会小。”

　　朱小路从李克成办公室出来，心乱如麻。李克成派她去群艺馆采访，她心事重重的去了。刚到群艺馆，昨天见的那个王成给她打电话，说有要紧事要见她。朱小路叫他到群艺馆旁边的茶吧等。等她从群艺馆出来，到了茶吧，王成已经在那巴巴的等着，王成见了她仍是满脸堆笑，并且劈头就问：“朱记者，文章写了吗？”朱小路不由一阵反感，说：“我得抽时间采访一下，这几天忙。”“当然，我知道你忙，你是大忙人嘛。这个，这个，是辛苦你了。”说着，硬塞给朱小路一个信封。朱小路问：“这是什么？”王成嗫嚅着说：“一点小意思，是我和我那帮兄弟的一点小意思。”朱小路握了握信封，估计至少有上万块，她把信封递回给王成，说：“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况且，就算能帮上忙，这个，我也不能收。你们也都挺不容易的。”王成见朱小路不收，开始慌了，硬是推让，搞得朱小路都有点恼火了，后来王成见朱小路执意不收，他又笑起来，说：“云老板不让我来，说你是个正人君子，我还不太相信，今天我信了。”朱小路说：“这件事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我一定尽我微薄之力，不过，我一定要调查清楚才行。而且我也不一定能帮到什么。”王成说：“哪能呢，只要朱记者肯帮忙，动动笔头就有人吃不消的呀。”朱小路见他又说得不像，心里不由反感，就说还有事，急急地走了。

　　日期：2011-01-23　20:10:53
　　第二十一章 你无法操纵的
　　2008年发生了多少事情，在年初抗完了雪灾，物价接着上涨，通货膨胀、股市动荡，陈冠希的“艳照门事件”是娱乐圈的重磅鱼雷；山东火车相撞，70人死亡，416人受伤；安徽手足口病蔓延；藏独；疆独；汶川大地震；三鹿奶粉三聚氢氨；山西矿难……
　　但是这么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居然成功举办了第29届奥运会，神七也发射成功了，2008年还是我们中国改革开放的30周年。劳动合同法、企业所得税法、反垄断法、城乡规划法、就业促进法等一批重要法律将在2008年内实施。台湾大选出了马英九，金融危机的美国大选出一个巧克力总统。十年来我们的元首又去访问日本了。
　　这些都是你无法操纵的，好象你能操纵的，仅仅是你的身体。韩国多少明星自杀死了？崔真实、张彩媛、金智厚，十月上旬就死了三个，安在焕、伊拉、街舞组合Last For One的杨某某他们都自杀死掉了。朱小路觉得心里超堵得慌。
　　其实对自杀印象最深的是2003年的张国荣，朱小路当时正在读大三，四月一日一早来到报栏前，报上说张国荣从香港文华东方酒店24层健身中心的露天平台上跳下来，她跟许多人一样开始时认为是个闹剧，但是它就是真的，跟许许多多挣扎在非典第一线的患者和医护人员一样，都是真的。后来有很多人尾随张国荣而去。朱小路也开始喜欢在楼顶上坐着。她不是“哥哥”迷，可是却因此喜欢上了从楼顶俯瞰大地，她不感到眩晕，她只觉得安静。整个夜幕，还有夜幕下的闹声，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突然间出奇地安静。

　　朱小路的奶奶就是那时侯过世的。其实朱小路跟奶奶接触不多，奶奶总是住在老家，朱小路即使过年也很少回去。朱小路的童年是在姥姥家长大的，但是很奇怪，知道奶奶过世的消息，朱小路却能够清楚地看到奶奶的面貌了，她的头发是黑里夹着白，在耳垂下面剪得齐齐的，两耳边分别别了一只黑色的卡子，奶奶的嘴唇有点翘，这样并不好看，朱小路的嘴唇就像她奶奶，但是她不像奶奶那么突出，给人第一印象就是那只嘴唇最为深刻了。朱小路被关在学校里，非典封校了，自从听说奶奶过世，朱小路就老是能够见到奶奶，见到奶奶穿着蓝布对襟的褂子，撅着嘴唇对着她笑，朱小路就开始在晚上走上天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就感觉离天更近些，天和地也并不是相隔很远的。

　　朱小路并不觉得恐惧，直到有一天，当她走到天台遇到一个女人，那时朱小路才感觉到怪异。几年前的细节竟然会这么清晰地被记忆着，怪异——这种强烈的感觉袭击着朱小路的神经。朱小路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在那时侯写过一个东西，她赶紧去翻，竟然找了出来。不在这些光阴的间隔里去看它，还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幼稚。那时的小孩都是把感觉俩字贴脑门上，成一印章儿的。不信你可以看看：

　　日期：2011-02-02　16:53:07
　　死亡碎片
　　PARTA
　　人们鱼贯进入考场。脸上的表情或迷茫或慌乱或茫然或者没有表情，少有自信的。这是英语四六级考试。考前一个月时，课桌上就有留言：“狗日的CET！”现在是真正的战场了。女生随着人流也向前走着，偌大一个教室，好几个考场，她终于看到了自已的座位，赫然印着自己的名字。女生坐下来，抚摸了一下那块小纸片，她塞进耳机，现在正在试音，在一长串的语流过后，她听到了几个单词。现在离考试只有十几分钟，大家都忙着调声音，调状态。女生把耳机从耳朵里拿出来，几支铅笔削得尖尖的，被女生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女生轻轻地走出去，面无表情。大家都忙着自已的事，无暇他顾，监场老师以为她去上厕所。女生就这么轻飘飘地出了现在作为考场的教室，她的脚步没有停，像梦幻一样，轻盈地向上向上，一级一级，女生从四楼上到五楼，接着是六楼，再向上，平台，楼顶的平台，好宽阔的地方，天，更近了，仿佛一伸手就可触到，依楼而生的大树竟然长了有六层多高，那摇曳的枝丫向女生热烈的招手，随风而逝的诱惑是那样的强烈。女生看看马路上拥挤着争上公车的人们，一辆接一辆的汽车，自行车，三轮车……人世太繁华，也太多尘土，远不像那树是一样的天然，清新……没有了绿叶，光秃的枝丫却也万般缭绕，几只小鸟闪烁着灵动的眼睛。女生终于受不了这强烈的诱惑，她纵身一跃，向树枝和小鸟扑去，单词、阅读、听力、过、不过、毕业证、学位证、工作、考研……统统远去，女生飞向大树，飞向了停顿，时间的停顿，学业的停顿，生命的停顿，飞向了永远。

　　PARTB
　　不知道有没有受到那女生的“勇气”的蛊惑，四六级的考场刚刚人去屋空，从考试阴影中解禁的人们还没有狂欢兴尽，另一个校区，男生，也把自己的身体从虚无的空中交与了大地，“开一朵红花，真的成了英雄。”——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PARTC
　　我站在楼顶上，看到满天的星星闪烁。在黑的夜幕中有明亮的人间的灯火。被红色小灯勾出轮廓的大楼，陡然浮在虚无的夜空，感觉像是海市蜃楼。远处的车辆和人变得渺小，橙色的路灯照向夜的冷的路面，是否能照出温暖？蓦地，我吓了一跳。我看见在我前面，一个女孩坐在黑暗里，楼的最边缘，她背对着我，披了一头长发，一身长长的大氅，是黑的吧。她似乎在看什么。执著地，一动不动。前几天，我们学校东区跳了一位女生，她读了三年研，去省会一所中学应聘，落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