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宫。皇后已是昏迷了小半日了,柳儿见情形实在不妙,不敢再听皇后先时之命瞒着元弘与太后等人了,匆匆去告知尹全,元弘才得以知晓。元弘走到内殿,看着那床上躺着的瘦弱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当初在自己身边温柔似水,明眸尚徕的阮宛菡,她如今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却已是憔悴不堪。他含着泪坐在床边,轻轻拉起皇后消瘦的手,满心愧疚。他瞧着那双手,上面戴着的翡翠雕凤镯子已经可以捋到快到腋下了,几乎脱了形。元弘再也止不住心酸,泪滴落而下,却跌在了皇后的脸上,她似是有所知觉,幽幽醒转来,却看见元弘正对着自己掉泪,她轻笑着道:“还是让皇上知晓了,是臣妾的疏忽。”元弘强忍着心伤道:“你如何叫她们都瞒着朕,若是你就这样撇下朕走了,朕心里如何能过意得去?”皇后看着他有些不舍地道:“皇上整日为朝事操劳,臣妾不想再为了这些让皇上担忧。只是如今天命已定,臣妾不能再为皇上分忧了。”元弘含泪道:“休要如此说,终是医得了的。”皇后轻轻摇头道:“皇上还是不需宽慰臣妾了。只是如今还是不要让太后她们知晓才是,免得她们担心反倒伤了身子。”她慢慢打量着元弘,从发际到额间,再到眉眼,细细瞧着,像是要将他深深烙印在心底,刻进记忆之中去,低声道:“自臣妾十五岁便嫁到皇子府,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竟未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反倒让皇上不喜,自知心中有愧,不该忝居后位,只是终究舍不下这份情意,如今倒是了却了这些贪恋,还请皇上莫要过于伤心,多多保重龙体。”元弘却摇着头道:“不,是朕不能好好珍惜,你已经是很贤良了,是朕妄求太多,伤了你的心。只要你好好的,朕以后都不会再冷落你了。”
皇后伸手到枕下摸出一个连蝉锦香囊,道:“这是当年皇上与臣妾结亲之时,臣妾做的香囊,皇上后来遗落在凤翎宫里,臣妾将它补好了,只当留个念想吧。”元弘打开香囊,那股熟悉的金颜香缓缓而出,他不禁忆起当年洞房花烛夜,自己挑开那大红的盖头,她那柔顺的笑颜也带着这馥郁的香气。他将那香囊收进怀中,却强笑道:“还做这些劳神的绣工做何,好好养着要紧。”皇后摆摆手,正待要说话间却是面上一白,气力不济倒在了元弘怀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但也已是生机渐逝,只是强撑着精神,对元弘道:“臣妾有一请求,请皇上允准。”元弘哪还有不准的,只是强忍着泪抱着她点头应着,只听皇后艰难道:“求皇上在臣妾去后,立柔妃为后,持掌中宫。”元弘大惊失色,待要说话,却见皇后已是闭目含笑而去。
日期:2010-07-22 23:22:20
第二十九章 君心莫测
怡春宫。惜蕊取过尹全手中的金线绣龙纹披风,替元弘小心披上,轻声道:“皇上,已是十月了,更深露重,不如臣妾陪您回殿去吧。”元弘却眉头深皱,只是沉沉地看着那阴暗的夜色,道:“是朕对她不住啊。”惜蕊轻轻一叹,道:“如今皇后的梓宫已经奉安,还请皇上以龙体为念才是。”元弘却道:“你放心,朕不会负了你。”他回头看着惜蕊,目光灼灼,直看得惜蕊垂下头去,不敢答言。他这才微微笑着,拉着惜蕊道:“走吧,随朕进去吧。”
二人进到殿中,元弘却看了侍立着的尹全一眼,尹全忙转身出去碰了个犀皮朱漆八棱盘子,上面正放着一架花梨木百宝吉祥四季花卉座屏。元弘笑着道:“扬州广陵王府敬了几架屏风上来,朕知道你爱素的,不喜那些万福如意的图样,便把这幅花卉的给你留下了,还有一座大的,通体都是水晶雕花的,朕瞧着都稀奇,想来你也会喜欢,明日便叫尹全他们搬来放在内殿。”惜蕊细细看着那副座屏,只见上面用各色玉石翡翠玛瑙镶嵌而成花瓣枝叶,一旁还透雕着一句诗文,却是:“林间新绿一丛丛,小蕾深藏数点红。”元弘笑看着她那喜欢的模样,端起春卉送来的青花云龙纹茶盏,饮了一口,却有些惊讶地道:“怎么不是‘凤舞九霄’?可是用完了,朕让他们再送些来。”惜蕊一惊,忙道:“不是,是嫔妾觉着那茶过于金贵,又不是很喜欢,才让她们留下下了。春卉快去取些冲泡,给皇上送一盏来。”春卉应着正要退下,元弘一摆手道:“罢了。既然你不喜欢,朕也不喝了。朕乏了,在你这躺会,晚些再用些吃食吧。”惜蕊忙摆手让春卉等人下去了,将锦被替元弘盖好,放下绡帐,转身到一旁的青瓷刻花唐草香炉前,打开炉盖,却从贴身的小荷包里取了几块蕊香香片子放进炉中,盖了盖子,走到床边的红木绣墩上坐下,却是望着那香雾缭绕的香炉怔怔出神。
幼时在苏州曹家老宅时,有一位姑母常带着她玩笑,虽说她是父亲的嫡亲妹妹,论年纪却并不比惜蕊大多少,不过差了四五岁,自然便是十分要好的,那时惜蕊还常常与姑母同榻而眠,说些女儿家私密的话。后来待姑母及笄之年便被送去宫中选秀,自此二人便再也未曾见过,只是偶尔能自父亲那得知姑母曾写过几封家信来报安好,待先帝驾崩,后宫妃嫔除了太后太妃几个有子嗣的妃嫔,其余的尽皆去了寿康宫养老,惜蕊也曾托人打探,早已是找不到姑母的踪迹。如今虽说事隔多年,可惜蕊却记得姑母的家信上有四字铭刻在她心中,让她对着诡变莫测的后宫充满惧意,对元弘那番显露的深情不知所措,只能小心地护着自己,不敢有一丝一毫掉以轻心。那四个字却是:“君心莫测。”想来姑母应是也曾承恩,也曾被先皇瞩目过,但转眼却成了这后宫中早已不在的籍籍无名之人,惜蕊想到此却是轻轻苦笑着,看向帐中那个人影,不知自己却又能在君王心中驻留多久呢。
正和殿。韩道上前跪下奏道:“淮南节度使朱正明上月奉诏前去湖湘缉拿盗匪,却被数地百姓击鼓上告强抢民女,收敛民财,朱正明被拿下,更查得他府中藏有大批私制的兵器铠甲,想来欲谋那建章王之事。”元弘神色冷峻,高声道:“将朱骏朱正明父子关入大理寺,严审。一旦查实,便按国法论处,朕倒要看看谁还敢有谋反之心。”韩道忙躬身答应。礼部尚书何表上前奏道:“如今先皇后梓宫已经奉安,后位虚悬,臣窃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后,内宫之中还需中宫来掌握处事,请皇上以天下万民为念,早日行立后之礼。”元弘微微一震,目光如水,淡然看着朝中,却见韩道丝毫不动,神色毫无变化,只是躬身立着,他这才道:“朕已有打算,先皇后过世时便以后宫奏表请立继后,待钦天监择好时日便会立后。”众臣忙跪下山呼万岁,就此退朝。
日期:2010-07-23 16:58:38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 第三十章 太后之忧
万寿宫。太后含着泪坐在上边道:“怎么能将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哀家?”贵太妃一边用手绢拭泪,一边叹道:“必是宛菡,她素来孝顺,不愿让我等担忧,故而才会让他们都瞒着的。”太后叹着气,瞧元弘一脸神伤,便问道:“皇上如今有何打算,这宫中三妃俱在,你欲要立谁为后?”元弘淡淡道:“自然是柔妃。贤妃并无理事之能,而嫣妃乃是西夷女子不能为后。”太后见他神色漠然,道:“皇上对柔妃似乎并不中意,莫非心中另有人选?”元弘低头不语,太后见此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道:“那孩子如今尚未有嗣,家世中落,只怕难以母仪天下。皇上你可要想明白了。”元弘一惊,低声道:“儿臣明白。儿臣并无想立她为后的意思。待过两日便会下旨封后了。”太后微微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那孩子倒也是个招人疼的模样,这几日你让她来这万寿宫陪哀家与太妃他们说说话吧。”元弘怔了怔,嘴边露出一丝苦笑,只得应了。
贵太妃在旁问道:“却不知那朱安荷如何处置?先前刚进宫时,我瞧着她还是不错的,文采皆通,又是貌美柔顺。怎么如今会变成这等的恶人?”坐在一旁就不插话的穆太妃却道:“是贪念起了,自然就便得心思恶毒了。”太后却笑道:“穆姐姐日日去那静心庵,倒是沾了不少佛性,连说话都是带着禅意。”元弘躬身道:“朱安荷谋害皇嗣皇后,儿臣认为轻饶不得。”太后叹道:“如今她父兄皆以被囚,她也是你曾爱重过的妃嫔,若非万不得已,还是莫要伤了性命,不如让她随太妃去静心庵,礼佛思过便是了。”元弘点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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