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9-07　17:43:51

　　第二十三章　白小妍时刻
　　十月天里，沈阳的夜晚很冷了，大风在夜里的长街高楼里翻卷掠过，傅杰出了门就觉得穿得太少了。可白小妍穿得更少，她的样子就像是睡到半夜，起床来找些东西，根本不必出屋子那样。她说她想到太原街上的一家不夜商城里买件衣服，抄近路走，回来时就穿着它。
　　傅杰没想到她选的近路也是那条老巷，他跟它还真是有缘，才几个小时，就又走进了它。
　　大风在树梢上疾掠而过，整个老巷里的树木都在摇晃着，傅杰觉得他在一个剧烈晃动，随时都会坍塌的世界里。没有路灯，没有光亮，现在的大风的顶上一定是个阴天。没有星月的光亮，他们也没带手电，白小妍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身子也靠得他紧紧的，像是很冷很怕，他感觉得到她微微地抖着。但她的脚步可不快，很小心谨慎地迈出每一步。
　　傅杰计算着路程，应该走了三分之一了，他们还是沉默，白小妍不说话。他觉得她实在是太反常了，半夜里突然下楼来，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还有半夜里去买衣服？还一定要走这条街，傅杰不由自主地在黑暗中提心吊胆。在黑暗里他不是第一次与这个女人在一起了，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神秘莫测。这一次呢？他突然间心跳加快，嗓子很干，他的手心里也出了汗，滑腻腻的握不住白小妍的手。

　　就在这时，白小妍突然说，“傅杰，这几天首长的病怎么样了？”
　　“啊，什么？”傅杰在风里听不清，把头伸了过去，挨近了她的脸。她也把嘴靠近了他的耳朵，重复了一次。
　　“还行，挺好的。”傅杰只能这么回答。
　　“他清醒过吗？”她又问。
　　“清醒过，他自己吃饭。”
　　“他，他提到我了吗？”
　　傅杰一时无法回答，白小妍停下了，她等着。傅杰只好据实回答，“没有。”白小妍没做声，他与她挨得这么近，感觉到她长舒出口气，像是郁闷极了，无法排遣。
　　他为她难过，他早就为她不平，忽然间他有些理解白小妍的行为为什么这样古怪，随着心情想怎样就怎样了。她总得给自己些消遣吧。
　　“傅杰，”白小妍在他耳边说话，靠得他更紧了些，“你离开家多长时间了？”

　　“……快五个月了。”
　　“你想家吗？”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更加柔和，“想你妈了吗？”
　　她听不到傅杰的回答，傅杰绝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但她的手从傅杰的手里抽了出来，反过来握住了他，“听阿姨的话，回去看看她吧，别总不回去，阿姨放你一个礼拜的假。”
　　傅杰心里最放不下的东西被白小妍翻了出来，一点遮掩都没有地袒露了出来。傅杰怎么能不想他的妈妈呢？他出来是为了什么，那不仅是要给他妈妈每月寄回去钱，还要让他的妈妈在人前抬起头来走路，她的儿子还是有出息的……可这些现在只能是想一想。
　　“白姨，谢谢你。可是我不能离开首长，他对我太好了，我得报答他。等他的病好些，我再回去。”
　　“不要怕，有我给你做主，你早去早回。你走的几天里，或者我下来伺候他，或者我请个钟点工，误不了他的。”

　　傅杰还是谢她，但拒绝。白小妍又不做声了，她拉着傅杰又往前走，在老巷的尽头，辉煌的灯火就在不远处，太原街是名副其实的不夜街。可傅杰不止一次地见到过，就在太原街靠近南站的一些客运站的路边上，一些收业后的小店面的门前，总有些外地人倦缩着，破旧的衣服灰土土的脸，怀里抱着几个馒头咸菜什么的。那也是生活。而他清楚，其实他也属于那一群人里。
　　那每每让他心里发抖，提醒自己要加倍地珍惜现在己经有了的东西，比如说梁东华给他的饭碗工作，决不要再坠到那群人里面去。
日期：2010-09-08　17:30:43

　　“今天梁卫东来干什么？”他还在胡思乱想，白小妍突然又问。这让他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她只管自己在楼上放任享受，这个家里无论什么她都不在意呢。
　　“没有，他来就是看看首长，我告诉他首长还算稳定。”
　　“你没给他打电话吗？”
　　“没有，真的没有，要是有什么事我肯定先通知你。”傅杰急忙否认，他始终都知道自己的地位，也承认白小妍女主人的身份。如果有可能，他肯定会按照次序来办事的。
　　路口快到了，那边的光亮己经照亮了他们的周围。傅杰悄悄看了看白小妍，发现她的微微地摇头，像是心里在怀疑着什么，己经否定。她的神情清醒而且专注，绝不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午夜赶集去买衣服。
　　第二天上午过了十点钟，傅杰把该做的都做完了，终于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拿出来昨天下午刚买的玩意儿，琢磨起来该怎么用。
　　那是一部索尼爱立信最新型的一款手机，什么型号他没记，甚至为了节省时间，他连这款手机的具体功能都没有细打听，就掏钱拿下了它。那时他让手机专卖店的那些小女孩儿员工们看得有些傻眼了，他明显只是个男孩子，但掏钱买东西的气魄习性，完全是个有大钱的人，“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现在他看着说明书，有些看明白了，他手里这个轻不过200克，大小薄厚就像个小电话本的东西竟然功能这么杂。什么130万像素的内置摄像机，连续一个小时摄影的DV功能，30万像素的彩屏等等一大堆的数据让他眼花缭乱，看来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得心应手的。看着那些钢琴键一样的数字键，他真有往下按，马上就打个电话的冲动。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傅杰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身后藏，心一下子提得老高，说实话自从他住进这间大卧室以来，除了梁东华本人，从来没人敢不敲门就进来。何况把门推得这么猛烈突然。
　　他抬头看，竟然又是白小妍。
　　“那是什么？”没等他问，白小妍先盯着他的身后。
　　傅杰长出一口气，把手机拿到了身前，他觉得在她的面前没必要隐藏这点小东西，可他没解释。
　　“手机？你哪儿来的？”可白小妍大改常态，又问。
　　傅杰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李大叔送的，他们关心首长，得随时要我回话。”他觉得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一下白小妍，发现她今天穿戴整齐，精神头儿非常好，简直可以说是容光焕发，“阿姨，你有事吗？”他又问，说着他看了梁东华一眼，这位老首长在半个小时之前吃完了饭和药，又睡了。
　　他看见白小妍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四下里闪动，在她丈夫的卧室里仔细地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也像是在小心地观察。这时老楼里轻微地有个响声从二楼上传了下来，是钟声，打了一下，傅杰知道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了，事后他才知道白小妍是多么的有心机，她选了这个时间到他的房间里来，时间选择得有多么的正确。
　　“傅杰，你收拾一下，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回你的房间里去。”白小妍清楚明白地说。
　　傅杰眨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指那间紧挨着厨房和厕所的小房间，这段时间他从来没回去过，都忘了，那是“他”的。

　　他要说什么，白小妍不容他开口，进一步告诉他：“我要下来住，首长的起居饮食你就不要管了。用你会叫你。”
　　傅杰目瞪口呆，他真的听傻了。自从他与白小妍接触，这个女人从来没用过这种口吻对他说话，她的话里都是命令的意味。这是怎么了？这会是那个活得寂寞无聊，被丈夫冷落，被家人子女漠视的可怜女人吗？昨天晚上她还紧紧地靠着他，让他陪着她去买东西！
　　可她现在容光焕发，明艳照人地在命令他搬出去，她要如何如何，别碍她的事。这样的反差让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你怎么还不动弹？马上做。”白小妍看着迟钝的傅杰，皱起了眉，明显地不耐烦了。

　　“可是阿姨，首长说他要……他要我照顾，他不想……”傅杰实在不好措词，最后他只好说，“白姨，你别让我难做，这是我的工作。”他想她知道的，梁东华当着他的面就曾经把她和白灵赶出去，不让她们进来跟他一起住。
　　白小妍脸色沉了下去，“我知道，但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说。现在你出去吧。”
　　傅杰看着她不可通容的脸，知道该怎么做了。话己经说得多清楚明白，“用不着你来说，”他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傅杰再没说一句话，他把自己床上的东西用被子包了起来，拿起就走，没用两分钟就来到了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