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旁瞅着还以为他俩是真吵,事后和老家人都熟络了,才知道这位开中药铺的张爷爷和舅爷是发小,俩人从几岁就玩在一起,过了半个多世纪,即使都当爷爷的人了,依然不改年少时的性子,见面不斗上几句嘴,这一天就过不踏实,其实两人关系比谁都铁。
日期:2012-5-9 11:14:00
很快,那建生叔打了小半盆温水过来,舅爷抱着孩子在炕头坐下,将遮着孩子头上的包被一角揭开,左手把孩子揽在怀中,右手一边蘸着温水,一边去顺着发势轻抹孩子的头,嘴里还轻轻地道:“乖~别急啊~让爷爷看看~究竟是怎么啦……”
蘸着水来回抹了大概七八下,舅爷又要来干毛巾,将孩子已经塌湿的头发擦得半干,再次一边摸一边轻轻地哄着,不过这次手没有再蘸水。
五十天的孩子头发本来就稀少,没几分钟就干了,舅爷轻轻将他竖起来,皱着眉看了看,又横着抱回怀里,想了片刻,总算又将娃交回他妈手中,站起来拉上我,对那张爷爷和张建生道:“你们跟我来。”说完,当先走出了屋子。
我们四人又回到前面的药铺内,舅爷在屋中站定,转身回来,冲他们爷俩一脸严肃地道:“先告诉你们,孩子丢了魂了,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他们父子俩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这个答案给得太意外了,异口同声地问道。
舅爷没管他俩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用水给娃洗了个头,就是为了看这个。发干不贴头,上翘冲天愁。这是刚下生孩子跑魂的特点,你就算再洗,只要魂没找回来,他头发干了永远还是翘着的。”
“跑……跑的魂能找回来不?”张大爷此时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有什么补救措施。
“一般情况下,夜哭郎都是因为跑魂引起的,所以才贴黄幡去叫魂。”舅爷遇到正事也不斗嘴了,话锋一转继续道:“你们肯定都听说过,人有三魂七魄,道教里把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一般情况下,喜欢哭夜的孩子都是要么跑天魂,要么跑地魂。在街口贴的黄幡叫的是地魂,而在桥栏上贴的,则用来叫天魂。往往人们不知道跑的是哪一个,所以干脆都贴了一块叫,总能叫回来。”
“……还真有三魂七魄这个东西?”建生叔在一旁越听越惊,此时忍不住问道。
“当然有了!”舅爷可能是为了给他下面要说的话做铺垫,所以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只不过三魂七魄没有其具体的形态罢了,它们和思想一样,仅仅是一种意识上的存在。你有思想吧?你给我说说你的思想长什么样?所以,看不到摸不着的,不见得就是不存在的。”
见建生叔张大了嘴不说话,舅爷接着道:“三魂七魄具体分管什么,我就不跟你讲了,说太多你也记不住。总之你要知道,这个三魂七魄和人的思想一样,刚下生的时候,就像那还没定形的凉粉儿,特别容易受伤,也许因为你不小心打翻个什么东西,或是突然咳嗽一声发出的声响,都有可能把孩子的魂儿给吓出来。这魂儿一旦出来了,不再受人身子的制约,就会随处飘荡,也就是我说的跑魂儿。”
“那照你说跑魂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哭夜的孩子又不止我们一家。”张爷爷看似是顺着舅爷的话再说,其实是给自己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不过舅爷显然并不打算安慰他,等张爷爷说完立刻回道:“但你孙子不太一样。因为我一抱他就不哭了,这说明孩子丢的不只是一个魂那么简单,七魄也有跟着一起丢的!所以我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丢得太多,时间拖得又长,很可能会有找不回来的。”
“找……找不回来会怎样?”建生叔早已被吓得脸色都变了。
“那得看丢的是什么了?”舅爷如实说道:“如果丢的是灵慧或中枢,那这孩子以后恐怕不傻也得瘫痪;如果丢的是力魄,倒还好些。如果只丢魂,就算找不回来,我也能帮他重养一个。”
听完舅爷的话,建生叔干脆腿一软,跌在了身后的一把椅子上,表情木然,显是一时无法接受。
倒是张爷爷还算镇定,问舅爷道:“尽量吧!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舅爷咧着嘴看了一圈屋中,对他老伙计说道:“目前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找到令孩子丢魂的原因。只要找到这个了,我才能确定孩子究竟跑了哪些魂魄?往什么方向跑了?最后才是想办法给寻回来。”
当下,舅爷拍醒了在一旁早已“痴呆”了的建生叔,着他去陆家老宅取来平时外出看事时常背的一个包,顺便告诉家里,晚上吃饭不要等他。
日期:2012-5-9 11:18:00
本来舅爷打算让建生叔顺便将我捎回去的,但我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对如何找魂早已有了浓厚的兴趣,非要留下来不可,最后只得又告诉家里,说我晚上跟舅爷一起回去。
张爷爷也没心情做饭,两个老爷子拉着我去街对面的小面馆里一人要了碗炝锅面,等吃完回来,建生叔也已经将舅爷的包拿了来。
舅爷从包中取出一个形似罗盘的东西,这玩意分上下两块,中间连以一根横轴,将下半部分握在手中,上半部分可自行转动,倒像个小孩子玩的那种手拿风车,只不过没有把。
“建生你过来。”舅爷又招手叫来大叔,吩咐他道:“我教你一段词,记清楚后就回屋去念给你儿子听,每次连念三遍,每半小时一次,念的时候要轻,要柔,以孩子刚能听见为佳。记好了啊,几句词是:有请温神爷!温神坐莲台,金刚两边排。迷糊一千里,双手捧回来。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弟子心中悔,只求莫撞鬼。去吧!”
大叔得了令,进屋去给孩子念唱词去了,留下两个老爷子和我,他们也不说话,就见舅爷拿着那个奇怪的东西满屋子乱转,屋外转完又上院子里转。
我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又赶上是个中午头,于是干脆躺在药铺柜台后的一张躺椅上睡着了。
等我再睁开眼,屋内昏暗无比,显是天已经黑了。刚揉着眼坐起来,就听见房屋一角传来舅爷的声音:“这绝对不应该!你再好好仔细想想,咱们有什么东西漏了?我这儿明明显示孩子的魂魄根本没出这个院子,怎么就能找不到呢?”
“哎……连你这个行家里手都没辙,我能咋办?就是可怜了我的小孙子啊!~”张爷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没那么严重啊!”舅爷此时倒宽慰他老伙计道:“放心好了,不还你个完完整整的大孙子,等咱们都老了,我哪还有脸去下面见老嫂子?”顿了一顿,舅爷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立刻问他老伙计道:“……唉?老嫂子的排位呢?原先不是在小西屋么?现在怎么改睡人了?”
原来,这张爷爷的老伴,也就是舅爷嘴中的“老嫂子”,在去年儿媳妇刚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因为脑血栓去世了。虽然是突发病,但熟人都觉得她是得知要抱大孙子了,兴奋,没日没夜地给孙子赶制衣服鞋帽,这才熬不住诱发了脑血栓。
本来那建生婶先前也怀过两个,但都胎死腹中,这次是张爷爷亲自给她配了几味中药,特意调养了两年,才敢再怀。怀上后又怕不保险,特意找我三姨奶来瞧了瞧(我三姨奶是算命看相的高手),听了准信儿,一家人这才总算放下心,忙里忙外地开始准备,没承想反倒乐极生悲。
等生出来以后,这孩子就从大年三十开始,天天夜里哭,起初三口睡一起还行,可那建生叔白天要跑着去进药送药,晚上偏又连个觉也睡不成,家里人心疼,怕日子一长再把他也累垮了。于是就将原来供奉张奶奶排位的小西屋腾了出来,晚上建生叔如果实在熬不住了,就给他睡。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