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9-10　17:37:05

　　第二十四　当年往事另一版本
　　夜晚降临，这一天终于过去了。老楼终于又沉寂下来的时候，傅杰也终于回到了大卧室里自己的床上，十七八米外平躺着梁东华。他不知道是在守着这个老人，还是这个老人床下面，与这间大卧室一样面积的地下室。他又在把玩那个手机，功能都熟悉了，他在玩游戏。手上有点事做，头脑里就少点混乱。
　　手机的彩屏很亮丽，尤其是在夜里，这是高质的真彩屏，按产品说明上说屏幕的分辨率比普通电视的还高呢。可彩屏上还在不时地出现白小妍的脸，白天李劫走后，他回到他的小房间里重新把杂物带回大卧室时，白小妍正等着他。她当时也在摆弄着手机，“这么好的手机，李劫给你的？”她问得不阴不阳的，傅杰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伸出手去往回拿，那样子很像一个没见过钱的农村孩子小器护东西，白小妍第一次面带鄙夷的把手机半交半扔在他的手里。他们互相都知道，白小妍今天原形毕露了，再没必要在他面前做什么样子。

　　这时傅杰仍然苦笑，他终于知道了，他现在生存的这个老楼里，都住着些什么人……突然那边床上的梁东华动了一下，“郎中……傅杰……”微弱的声音在叫他。
　　傅杰赶紧过去，“首长，你怎么样？哪儿不舒服吗？”他看到梁东华终于睁开了眼睛，那眼睛浑浊暗淡，在灯下像是劣质的玻璃又来了层磨砂，说不出的诡异。不，是很脏的感觉，仿佛不仅是这双眼睛，连同着这双眼睛后面的脑组织都病变了，腐烂了。
　　“没什么，我，给我口水。”
　　傅杰扶着他半仰起身，小心地喂水给他喝，梁东华歇了三次，终于喝了小半杯水。然后再也支持不住，他直挺挺地又倒下了。但他硬撑着不闭上眼休息，他大口喘着气，盯着高高的棚顶。
　　傅杰在床前站着，紧张地注视着他，不知道梁东华这样子意味着什么。昏黄惨淡的灯光下梁东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好，在村子里傅杰经常能听到谁生谁死的过程和表象，每想起一些就让他加重了此时的怀疑。
　　“傅杰……”梁东华又叫他，他伏下身子，脑袋贴过去仔细听。他突然警醒，梁东华又开始叫他的本名了，再不叫他什么郎中。
　　“傅杰，扶我坐着。”不管傅杰多费劲，他自己多难受，梁东华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上。又喘了好半天，终于说，“傅杰……看来我是要死了。”
　　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事了，却让傅杰震惊，这和他心里的正在怕的暗合，实在让他不寒而栗。
　　“别怕，人都有这一天。我能活在现在，还能死在自己家的床上，四面都有墙，头上不见天，这己经很好了。”梁东华虚弱地说着，显然想起了他的一生，“我……我活得很值，”他冲着傅杰突然间笑了，傅杰勉强回以一笑，心里却剧烈地抖动。

　　“别怕，你什么都不要怕，我早就该死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享了这么多年福，老子赚大了。”梁东华声音突然提高，仿佛来了兴致，但马上就低沉了下去，瞬间的激动让他加倍的萎靡，“可我有件事得说出来，得有人知道。我不能带着这件事走……那就糟了。”他变得气息奄奄，在床头上歪了下来，往床里面倒。傅杰连忙扶住他，只能把他再放倒。这次梁东华不挣扎了，随弯就弯地服着摆弄。那副身体仍然骨骼粗壮体积巨大，可强烈的对比让人心酸，生命的本相竟然是这么脆弱可怜的吗？

　　平躺后梁东华终于吐出口长气，像是终于舒服了，“傅杰，我没见过你的爷爷，我不知道他什么样，他或许会是我的那个弟兄……你听不懂是不是？”在他的角度来看傅杰，人的脸有些变形，那上面的表情会被误解。他的确说得没头没脑，可傅杰现在却都知道。但他点头，承认不懂。
　　“没关系，你不懂我都告诉你，你……你应该知道这些，我这么老了，你突然过来，这都是天意……”梁东华仰望着天花板，浑黄的眼睛里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种说不出的表情，他说的话让傅杰从心底里泛上了寒意，“或许，你上辈子就是郎中。会的，会的……”他念叨着，声音渐渐小了，像是终于忍不住又要昏睡过去。
　　可就在傅杰以为今晚就这样重新回复安宁时，梁东华突然又睁开了眼睛，死死地强撑着转向了他，“来，坐在我身边……听我说。”
　　傅杰只能按他说的做。

　　“我给你讲个人，就是郎中……”梁东华时段时续地开始说，他说到了几十年前的缅甸抗日，说到了“郎中”叫骆灵中，骆灵中在战场上怎样与他生死与共，说到了抗日之后他们又到了东北沈阳……在这个夜晚，傅杰在同一间屋子里，像好多天前一样，听梁东华又把罗兰说过的陈年往事再次说了一遍。傅杰耐着性子听，梁东华一直说到了罗兰的奶奶跳下了桥，这之前与罗兰说的基本上都一样。梁东华紧跟着就说到了他带队回到了沈阳军队里，等着命令开拔上战场。可谁知道几天之后骆灵中竟然又回来了……这让傅杰提起了精神，他记得罗兰说，她的爷爷是死在梁东华手里的，因为她太姥爷的收藏，梁东华见财起意！

　　会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