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男人笑了起来:“我还不到死的时候,自然是活着。”
永姜也跟着笑,发出的笑音却是女人的声音,阴森尖锐空洞,在苍老破旧的弄巷里回荡,让两旁的树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年老男人的脸纠结起来,布满惧意:“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永姜停住笑,嘴里发出的依旧是阴冷的女声:“你来洛阳不就是找我么,怎么反倒问起我是谁来了?老朋友相见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能这幅表情呢?”
年老男人兴奋起来:“你果然在洛阳,哈哈……果然在洛阳,只是,你不是被封在乌木盒里吗?”
永姜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与年老男人脸对脸:“饶远志,你叫饶远志。”
饶远志佝偻着背,一直颤抖,这是老年人的特征,身体里的神经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大脑在老去,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一脸得意的笑:“你是来送死的,无门镇又要出现了,你说这世间还能否太平下去。”
永姜冷笑:“可惜,你找不到药引,所以一直会太平下去。”
饶远志的脸狰狞不堪:“你的血腥味太重,你杀过人。”
尖细刺耳的女人笑声又不停的冒出来。
“我不仅要杀人,还要杀鬼。”
话音一落,永姜的手伸向饶远志的脖子,紧紧掐住。他的脸瞬间变化,从一个男人的脸变成一个女人的脸,舌头像狗一样的淌在外面,眼珠子充血,手指甲疯了似的长,直到长进饶远志的身体里,洞穿他的喉咙,血黏腻拖滞,从饶远志的喉咙口汩汩的流出,柜面全都覆盖着粘稠的鲜血。
饶远志没有挣扎,他的笑像魔鬼降临,一直望着永姜变成女人的脸。
窒息与无望紧紧包裹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
年轻的已失去生命的意义。
年老的已不知道害怕的感觉。
整个药店洋溢着比屠宰场还要安详,比死人还要活跃的气息。
这是一种倒置。
最终,那张女人的脸开始扭曲,开始害怕。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死,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
永姜松开手,捂着自己的脸开始哭泣,那张脸又成为永姜的脸,只是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
饶远志喉咙上的血洞依旧源源不断的流出血,却还能够说话:“把它找回来,我就放过你。”
良久永姜没有说话亦不再哭泣,只是静静的转身,慢慢的走出药店,走出这个弄巷。
出了弄巷便能看到灵气十足的人们来来往往,没有血腥,没有腐烂,没有阴冷。街边蹲着一个小乞丐,神色安详,她的坦然自如让人不禁怀疑这条街是她投资建成的。她打量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永姜,眼里充满怜悯。
永姜像有心事,埋着头一直走,却在经过小乞丐身边时停了上来,他望着小乞丐,嘴里喃喃自语:“药引。药引。”
小乞丐也看透了他的本质:“嫁衣。嫁衣。”
饶远志的伤口不再流血,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挂线套在脖子上,线上的挂坠是一颗如鹌鹑蛋大小的玉石,泛着红光,凝结伤口。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起一个男人。
男人想起男人,或许不正常。
可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事,哪个是正常的呢?
那个男人,住在疗养院精神科,因为他相信这世间有鬼。
可医生不相信,他们相信科学。
所以相信有鬼的人一致被他们诊断为精神病。
药店恢复冷清,如空坟般,悠长的沉寂。
等待结果。
日期:2008-6-20 9:58:00
客厅里放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墨羽却开始犹豫了。
确认恋爱关系后,乔恩就说过要墨羽搬去与他同住,墨羽很早就开始收拾。这间房子是母亲买下来的,在洛阳城中偏僻的章化路章化一区,因为偏僻价格远远比城中的某些区要便宜很多,因为偏僻这里似乎被人遗忘,楼层的外墙壁被雨水浸得污质斑斑,有些脱落处甚至长了一根或几根野草,寂寥的招摇,有种遗弃的荒凉。看上去像色衰过气的哀怨女人。
墨羽也像个哀怨女人,每次探望南茵后,她都感觉自己陷在无底的深渊里,周围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她从客厅走到母亲的卧室,这里如母亲在世时一模一样。所有东西都按母亲的意愿安放着,除了那个被打开的木箱子。
她拿起这个木箱子,里面的嫁衣早已不在,墨羽一直回响起母亲说的话,又联想到自从嫁衣出箱后所发生的事情,她开始越来越确定,嫁衣是受过诅咒的。
她如母亲一样抚摸着略长略宽的箱子,其实只能称为盒子,刚好能装下一件嫁衣的盒子。今天她才细细的打量到箱盒上面的花纹不是普通的花纹,以前她略一看都看成是菱花边中间刻着一朵牡丹的纹络,而今她才察觉到,并不是。
箱面上的花纹分明是人的头骨,那分明是一张人的脸。
一张恐怖的脸,那张脸上眼睛部位竟然没有眼睛,而是两个深陷的黑洞,一左一右,两个深黑的洞,嘴没有唇瓣,无声的张着,像要控诉。
墨羽惊惶失措啊的一声把木箱扔在地上,箱子并没有裂开,也没有发出跟寻常木箱子掉在地上一样的清脆声音,而是根本没有声音,感觉就像声音被大地给吞噬了。
恐惧如水银般毫无阻挡地钻入她的每一个毛孔,将寒毛根根拔起,她恐惧的盯着那个木箱子,仿佛它会随时跃起吃人一般。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的越过墨羽奔到木箱子前飞快的拾起,亮着灯突然熄灭,黑暗主宰了一切。
墨羽这下连啊都不会了,身上惊出的冷汗宛若蚯蚓般蜿蜒。
黑色的身影仿佛是黑暗中化身出来的,他属于黑暗的一部份,只见他捡起那个木箱子,连连摇头。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墨羽的喉咙仿佛被棉絮给堵了,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害怕,孤独,无助,瞬间如同尸衣一样把她包裹起来。
黑影转过身,他的眼睛比黑暗还黑,黑得发亮。
“你不该扔了它。”
这声音是墨羽熟悉的,可现在脑袋运转基本停滞的她一直想不起他是谁来。
“嫁衣本是不详之物,如果落到心怀鬼胎的人的手里,它会成为药引,所有人都将会失去自己。这个世界也就成了他的世界,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人的生死祸福。”
墨羽已经退到背挨着墙壁,冰冷的墙壁让她纷乱而吊滞的思绪灵活起来。
“白瑞,你是白瑞!”
灯无声的亮了,白瑞完完整整的站在墨羽的面前,年轻鲜活的生命,手里是装嫁衣的木箱子,他一直看着它。
好半晌,白瑞才抬眼看着墨羽,眼里的柔情比爱情还夺目。
“墨羽,你要阻止一切,你要找回嫁衣,送回无门镇。”
妈妈?
墨羽从白瑞的眼珠子里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母亲的爱,母亲的忧伤。
无门镇?
这是母亲说过的话。
墨羽的头突然疼得要裂开,她忍不住用双手捂住头,缓缓延着墙壁蹲了下来。
脑袋里闪过一些情景如同放着电影剪辑片断。
墨羽看到自己从箱子里拿出嫁衣痴迷的神情,跟当初南茵和永姜见到嫁衣的表情一模一样,她如同中了邪似的抚摸那件嫁衣,然后慢慢的穿上,此时她的脸根本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另一个女人的脸,穿着嫁衣,却是一张哀怨的脸,那是属于一个叫翠翠的女孩的脸。
墨羽看到白瑞在裁剪衣服,他的手温柔而不自制的抚摸着嫁衣,脸上的表情像在享受一场男女欢爱,此时的嫁衣居然像有了生命,它卷起在它身上裁剪的剪刀刺向白瑞的双眼,顿时双眼血流如注,它一收袖,剪刀抽回来,两颗眼珠子赫然挂在刀的尖锋上,已经洞穿。剪刀又挥向白瑞的双手,一双手被剪刀裁剪得面目全非。白瑞的恐惧还来不及渲泻就已经死去。没有眼珠子的眼眶分外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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