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雨默一个人的游戏就好玩了许多。猜拳不再是平局了,躲猫猫也开始有了输赢,影子有时候还会故意让雨默赢。影子是小雨默的秘密朋友,一个像姐姐一样的秘密朋友。
影子从来不说话,但影子能很容易猜到雨默的心思,雨默开心的时候,影子也跟着开心。雨默不开心的时候,影子会想办法逗雨默开心。
雨默就这样和影子玩了三年,这三年来雨默最喜欢的就是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因为影子只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才会活过来。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影子都和雨默保持一致,谁也看不出异样来。
三年来,雨默最好的朋友就是自己的影子,雨默也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某天一件事让雨默开始害怕,那是有一次去游乐场玩。那时候的游乐场其实没几个好玩的东西,雨默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电动白马。
其实就一个很简单的玩具,骑在白马上朝投币口丢一枚硬币,白马就会原地上下左右晃动起来,还有“咯的、咯的”的音效声。那时候这样的东西在游乐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雨默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骑在上面有小公主的感觉。
偏偏有个男孩,霸占着唯一的电动白马不肯下来。他口袋里好像有用不完的硬币,白马一停,他就丢枚硬币继续玩。雨默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站在一旁等了大半个小时,那男孩还没下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影子第一次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活了过来,影子呼啸着扑向那男孩,将那男孩从两米高的电动白马上推了下来。男孩的头摔破了,他爬起来的时候血顺着额头滑向脸颊,然后又滴在地上,血滴在地面碎开,又疾速地凝固。
影子就站在电动白马的旁边,向雨默招手,示意让她上去玩。雨默被吓坏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然后一转身逃回了家里。她将这事告诉了家里人,但是没有人相信她。
从此以后影子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类似这样的事也越来越多。只要是雨默喜欢的,想要的,影子就会不择手段地去拿去抢去夺。同桌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好吃的糖果,雨默看见了,咽了一下口水。影子马上就从同桌手中抢过来塞到雨默的手中,雨默又赶紧把糖果还给同桌,同桌都被吓哭了。有男孩子欺负雨默,在雨默的书包里放了毛毛虫,放学路上,雨默看到那男孩子昏倒在路旁,嘴里塞满了毛毛虫。诸如此类的事就不断发生在雨默的身旁,同学们都说雨默是个被诅咒的孩子,谁也不敢走近她,更没人敢和她交朋友。
每次发生这种事后,雨默都哀求影子,别再这么做了,这样下去她会疯了的。但每到这时候,影子就会静静地和雨默保持一致,面对雨默的哀求毫无回应。雨默开始畏惧自己的影子,开始不懂自己的影子。雨默知道影子是在帮她,但这样的方式雨默无法接受。
影子以前像自己的姐姐,现在却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哦,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影子变笨了,而是自己长大了。雨默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而影子却还停留在自己的童年时代。
终于在一次类似的事件之后,雨默爆发了。雨默朝自己的影子吼:离我远点,你这个魔鬼!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你不是在保护我,你是在伤害我身边的人,懂吗?从我的灵魂里滚出去,滚!
那年雨默14岁,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影子就像死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
转眼到了16岁,上了高中的雨默也开始有了朋友,有了可以交心的闺蜜。她们躲在房间里倾诉着各自的秘密,雨默也第一次向外人述说影子的所有故事。闺蜜听完了嘿嘿一笑:这个故事我在恐怖小说里看过哦,不过你的口述要精彩得多。
雨默呵呵一笑,她不需要证明什么,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这个故事而已。
当天晚上,雨默从梦中惊醒,竟看到影子骑在自己身上,影子的双手紧紧地扼着自己的脖子。雨默向外人说他们之间的秘密,雨默背叛了它,它生气了。雨默用尽全身的力量架开影子的双手,发出一声尖叫。
在爸爸妈妈赶来之前,影子走了,影子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十年后我还会回来。”
那是影子第一次开口说话。
从那以后,影子就彻底正常了。甚至雨默尝试再和影子说话,影子也没有回应,影子做回了那个和雨默保持一致的影子。雨默也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读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
结婚那年,雨默26岁。
待续
日期:2010-7-25 14:43:00
说到这儿的时候,雨默已经说不下去了,紧紧闭上眼睛,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我摸向口袋,才想起我没带纸巾。我将病服的衣袖拉下一点,帮她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珠,因为她还在被约束着。
我问:“影子回来了?”
雨默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它回来了,正好整整十年,它在我面前杀了我的爱人陶耀。当时陶耀正在给我削苹果,我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说——我回来了。”
“然后……然后它一下夺过陶耀手中的小刀,往他的脖子抹去……”说到这儿的时候雨默已经泣不成声,我也只能继续默默地用衣袖替她擦滴下来的眼泪。
“唐平,记住千万不要和自己的影子说话,更不要和影子玩。”这是雨默对我的警告。
接着萧医生就来查房和下医嘱了,我也被赶了出来。我看着走廊里自己的影子,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影子是如此深邃,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丝毫不了解自己的影子。
萧医生询问了半个小时,我从门外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些。其实还是雨默刚刚和我讲过的故事,关于影子的故事。
听完了故事,萧医生问雨默,“你愿意吃药吗?据你的家人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先吃点促进睡眠的药,好好睡上一觉可以吗?”
“嗯……”雨默回答道。
这是个非常好的答案,在精神病院肯吃药和不肯吃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待遇。肯吃药代表有自主求助意向,配合治疗,所以监管会宽松许多。不肯吃药就会像瘦子一样,被重点监管,以注射针剂治疗为主。
萧医生又再询问了几句才出来。走出病房的时候他边写医嘱,边对身旁的护士说道:“单一恐惧症伴妄想泛化,这个情况有点少见。先给予安定和心得安,吃过药后就可以解除约束了。给她安排一间安静点的病房,注意她房间里的光线问题,今天先让她好好休息。”
萧医生将医嘱递给护士,护士接过医嘱去执行。这时候他才发现我还站在门外,他瞄了我一眼,那眼神贱兮兮的。我很讨厌他这种眼神,仿佛一眼能看穿你心思似的。我把头放低,提着水壶走向另一间病房,我不想被他那种眼神一直扫描着。
“唐平。”他喊了我一声,我只好停下脚步。
他继续说道:“其实你一直在找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现在你找到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快步地走进另一间病房躲开他。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此时的脸上肯定挂着那贱兮兮的微笑。我讨厌他这种贱兮兮的眼神和微笑,讨厌到了极点!
回到病房,海洛因兴奋地迎了过来,“问到没?那美女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不?”
一连问了好几次,我才没好气地回答道:“叫雨默,26岁,结婚了,老公刚死没多久。”
这个回答把海洛因后面的话噎住了,“她老公……死了?”
我没再搭理他,翻身上床躺好,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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