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线叫幸福》
第22节

作者: 木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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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荣不是笨蛋,文丨革丨时她被劳改过,被批斗过,她明白乱说话的后果,所以,不能再说机油味难闻了,这有诋毁社会主义建设和工人阶级热情的嫌疑,也很容易上纲上线,她转移了话题。
  “金枝同志,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金子挺直了腰:“我是技校毕业的。”这是一句真话,金子引以为荣的真话。
  李秀荣笑笑,她也挺挺了腰板,因为她可以露出带刺的牙了:“啊,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
  建业和建业爹都愣在那里。
  “我在自学呢,文学专业的。”金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卑不亢。
  这让李秀荣有点受不了。
  “普希金读过吗?”李秀荣嘴角上翘,眉毛横飞。
  “是那个决斗死掉的俄国诗人吧——我读过一些。”金子看了一眼建业,又说:“上个月,我们工友也效仿普希金决斗呢。”她把董圆跟她决斗的事儿安到了别人身上。
  李秀荣向前探探身,饶有兴致的问:“用的什么方式?”
  “一共决了两次。一次是喝酒,谁趴下谁输;两个人要了六瓶东北烧酒,刚开始他们用酒盅喝,后来嫌酒盅太小了,换了瓷碗,一口一瓷碗。六瓶酒,半个钟头就见底了。”
  金子不慌不忙的讲着,她仿佛听见了有人在打酒嗝,也听见了有人嚷嚷:“赌爷们呢。赌爷们呢。”李秀荣完全被金子带进了决斗的情境中,她问:“最后谁赢了。”

  “胖的赢了,他那哪是喝酒啊,完全是往里倒。”金子答。
  李秀荣赶忙问:“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嘛,还是这俩人,赌的是蹲火车道。火车来了,谁先跑谁输。”金子继续讲。
  建业爹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他明白自家的老婆子进了小金姑娘的圈套。他清清嗓子,说:“小金同志,普希金的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你》你能背诵吗?”
  李秀荣也发现自己失态了,他觉得老头子问的好,她也跟着问:“对,你能背诵吗?”

  建业打断父母:“爸,妈,《假如生活欺骗你》这诗我都不会背。”他给金子解围,从小深受文学熏陶的建业都背不上来,何况没上过一天大学的金子了,这不算丢人事儿。
  只见金子站起来,学着林国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诵道:“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她看到,建业一家人的三张嘴张起来,像陡峭的悬崖上三个被日月腐蚀的山洞一样,向外闪着黑光。
  这光芒一直闪着,直到金子离开。
  送走金子,建业回到招待所,他看见父母脸上的光辉还没有散去。在建业眼里,以前的金子是块金丝饼,色泽金黄,口感酥脆,做梦都想吃,但今晚过后,她变成了一块千层饼,内有千层心,嚼起来越发有味。
  建业蹲在母亲腿下,仰脸问:“妈,咋样?”
  李秀荣问:“啥咋样?”

  建业答:“金子啊。做我媳妇行不?”
  李秀荣没吭声,她不是不想说话,她是没有办法回答。本来是想让金子死心,但却让小姑娘借机露了一手。建业转脸看看父亲林国栋,按照习惯,当母亲无话可说时,父亲总说出一些旁观者清的话来,一者向母亲显示在家中不可动摇的“军师”地位,二者向外人展示他和李秀荣互补的性格。林国栋见儿子眨着眼睛看他,他就明白儿子是在求援。
  “老婆子,要不这个事这么办吧!?”林国栋还是一副军师的口吻。
  “咋办?”李秀荣没好气的问。
  “咱们各退一步。咱当父母的的也不能一棒子把小金同志打死。”他看了看建业,又说:“建业,你也别着急下结论。”
  李秀荣问:“你说咋办?”
  “咱们先见见小金同志的家人。”林国栋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建业之所以觉得好,是因为他见过金子家人,他相信这能给金子加上一分。李秀荣也觉得这办法完美,第一,没有让金子死心,可以让金子家人死心;第二,她相信让金子家人死心要简单的多,她就不相信她斗不过几个工人。所以,三口人同意了。但李秀荣又想出新点子,她总是能把林国栋的点子发展出新的花样来,她和建业说:“现在就去。儿子,你领路。”

  建业愣愣:“不用那么急吧。”
  “这出戏叫什么来着?”林国栋一笑,说:“这叫夜袭小金家。”
日期:2011-04-25 22:21:31

  第21节夜袭小金家(1)

  建业一家三口走出招待所,向西走十分钟,穿过拖拉机厂,踏上艳粉街。夜里的艳粉街出奇的静谧,街灯昏黄,主道上不见一个人影。李秀荣抱怨这地儿像乱坟岗子,阴气太盛。
  “到前面小卖店问一下路。”建业忘了金子家的住处,就是白天来他也未必能摸着,何况在夜里,几乎没有任何标志物作为参照。
  他们走到艳红小卖铺跟前,屋里亮着灯,透过玻璃可以隐约看见里面围着一桌子人,麻将之间碰撞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传出来。建业说里面有人打麻将,他进去问问路。推门进屋,他轻轻关上门。老板娘李艳红从柜台后面露出头,撅着红唇问他:“买啥?”建业掏出钱,说,来盒大前门。交钱拿烟时,他问金子家怎么走?麻将桌那头传来低语:“春生,找金子的。”建业循声望去,春生也恰巧扭头望过来。

  建业走上去:“大哥,是你啊。”
  春生让出位子,拉着建业向外走。
  “外面说,外面说。”春生头上冒汗,脚下发软,他心里暗想,“好悬啊,如果金子娘没去他家,他也不会出来打麻将;如果他不出来打麻将,建业就会向别人问路。这一问,包好的饺子肯定露馅了。”来到屋外,见过建业的父母,春生心里盘算:“把他们领到家里容易,再出来就难了。金子娘和建业父母一碰上,非得闹出个动静来,不是人仰马翻,就是落花流水。咋办?”
  “大哥,多亏碰见你了,要不借我十个脑袋我也找不过去啊。”建业说。

  建业的话点醒了春生,“你们稍等一会,我进去把麻将的输赢算了,一会带你们回家。”春生回身走进小卖店,他已有了办法。他要了一张纸,写了张便条,低声与老板娘李艳红说:“李姐,帮我把这个送到金子家。”
  “我咋成跑腿的了。”李艳红不乐意的甩甩脑袋。
  “一斤猪肝。”春生亮出食指,“条子送到,明儿我送你一斤猪肝。”猪肝的力量是无穷的,李艳红点头那一刹,春生想起了董圆,他在心里感谢着那个胖姑娘和她拿来的猪下水。他踱步出门,带着建业一家三口绕圈去了。
  在一斤猪肝的驱使下,李艳红很快就把春生的纸条带给了金子。金子摊开纸条,不由一惊,纸条上写:建业带着父母来了,你娘在我家,设法把她骗走,猫叫为号。——春生。”
  李艳红说:“条我送到了。春生可答应了,给我一斤猪肝。”
  金子答:“明儿我再给你半斤猪大肠。”

  李红艳得了便宜,也不久留,推门离开。金子随后出屋,锁上门,向春生家走去。一路上她在盘算如果将娘从春生家里拉出来,但她能有啥办法啊。如果她没接到条子呢,如果她在加班呢,她觉得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她接到春生的条子,老天还是很眷顾她的。
  金子娘坐在炕上,抽着纸烟,正和春生爹娘唠嗑。春生娘见金子走进屋,下炕拉着金子的手,眼睛一挤,说,你娘要走了。金子坐到炕沿上,手伸进娘屁股下的被子里,她说炕真热乎,她没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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