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12　22: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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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因此忍不住问林秋娥，到底他们是怎么回事？
　　林秋娥忍了忍，没忍住，说，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羞人。那个田秀枝可真敢讲。说那个王领导（应该就是王领导他吧，是不是我也说不准）去找他们的时候，是说带领了一队工程队在开公路，队里缺少个煮饭洗衣服的女工，看她的样子身板能行，就带她过来。他也是想着有的吃有的喝，还有钱拿。就跟着来了。我就不懂得，这一招怎么就有用。你想她多傻啊，这种好事人家本地人不就干了还轮到你候鸟······

　　林秋娥准备滔滔不绝下去，我打住了她，说，好了，说她的事就好，不要扯到那么多去。
　　林秋娥说，来了就碰到尾生，跟人家说尾生是工程分队的队长，就让她跟着来。尾生这个老十一叔······
　　我忍不住问，什么叫老十一叔？
　　她说，不就是光棍吗，光棍不就是一个人嘛。
　　我说，哦。
　　她继续说，尾生这个老十一叔不知道几代人没见过女人，就勾撩人家。好像也有先勾撩那个蒋丽静。但是人家不肯。他就去勾田秀枝。田秀枝贪图便宜，就从了人家。哪知道现在到了本地地头，蒋丽静不从也得从。而田秀枝，人家玩玩不要了，她还就没法子。哭打有什么用？
　　我抑制自己的心情，问，老人都不说话的吗？我看田秀枝过日子说不定好过蒋丽静。

　　她说，这我就不懂了。老人只要能够搞来个女人做媳妇，也尽得他。再说他一个十一叔，要不是老人孱弱，也不至于这样，他还不是自己当大王？
日期：2011-01-12　22:5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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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挥去那个尾生在车站时候得意的模样。想了想，又问，那个蒋丽静怎么又肯要了？
　　林秋娥说，你都不知道她多厉害。说，嫁给尾生可以，可是家庭要她来掌管。尾生要听他的。

　　我忍不住诧异，真的这样提要求？
　　她说，是啊。尾生当着众人的面当然这样说。
　　我问，她不怕尾生骗她吗？
　　她说，这事情说起来就更吓人。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风俗，说让尾生当着一众长辈邻居的面立誓，写下如果不听她蒋丽静掌管家庭，就断子绝孙。还要当着大家的面将誓言烧灰，分两份，一份埋入祖宗牌位香炉，一份埋入神灵佛龛香炉。尾生倒也血性，居然就应允了。
　　我沉默了，脑袋中想象当时的场景。这已经超出我自己的理解和接受范围。
　　也许我改天，应该去认识一下这个蒋丽静。
　　林秋娥说，事情还不止如此。她说，我嫁入你家，以后就是你家里的家婆主了。你也不用怕什么，断子绝孙也算我一份的。你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多吓人，眼睛都立起来，还说，什么时候发现你尾生不听话做坏事，她自己的孩子，老天爷不收拾，她就自己收拾。

　　我忍不住深深喘气。
　　林秋娥问我，嫂子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我问，她不逃吗？你们都不怕她逃跑吗？
　　她也立誓了的，说的是如果不是尾生犯错在先，她起心逃跑，不仅让她不会跑不成，还可以取消尾生的誓言，她自己断子绝孙依旧，还会累及家里的父母兄弟。
　　我头有些晕，这是一个怎么决绝的女子？如果我是她，哦，我现在是怎么样的呢？
　　我最后问，老人们的意见是怎样的？
日期：2011-01-12　23: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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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秋娥说，能说什么呢？尾生家的老人反正是只能听人说，其他亲堂叔公伯公的，讨论了一下，说这样的事情，好就大好，败就大败。谁能说得清。最后还是让尾生自己定。尾生这个老十一叔这一次还让人看不懂，就答应了。
　　我在心里叹一声，说，也许，他们就此翻身了。
　　林秋娥说，谁知道。但是这些事情完了之后，那个田秀枝就蔫了。我们才知道，三个人里头，这个蒋丽静看着最瘦小秀气，原来是最有势码的。另两个都有点怕她呢。
　　我想了想，说，可能尾生就是看中她的势码（气势）呢。但是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肯随了尾生？
　　林秋娥说，这个谁都不知道。
　　我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就放弃了纠缠问题。

日期：2011-01-12　23:2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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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问，那么，田秀枝和那个叫做什么的？
　　李桂英。另一个叫李桂英。林秋娥接话，她们两个啊，最后都加到鹏军家里去。李桂英嫁给大哥鹏政，田秀枝嫁给二哥鹏党。众人都说了，这鹏政家老头名字起得好，原来真的是有福气的人，一年就娶三媳妇。

　　我说，名字倒是不错，可是这算作福气吗？
　　林秋娥说，当然算。李桂英和田秀枝都算便宜了不说，都只要一千五当媒人礼，比起那个覃桃子可便宜多了；而且，因为和尾生家近，还可以赊欠，好像分两年还清。也是请了长辈宗亲担保的。
　　我忽然有异样的感觉，我问，秋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对这些事情这样关心？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这些候鸟其实很可怜吗？
　　林秋娥说，不同人，不同命，这有什么办法。
　　我心念一动，问，秋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说，哪有。算了，今天已经很多话，不说了。
　　可是，一口气好像咽不大下去，补充了一句，妈妈说， 就是同样是候鸟，命也还是有差别的，不要捧着饭碗还不懂得惜福，那就是命薄又是傻鸟了。
　　我闻言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她。
　　她也停下来，看着我，丝毫不避让。

日期：2011-01-12　23:43:03

　　10
　　这时候，冬天的太阳慢慢地软下去，冷下去。山风吹拂着她的秀发，掠在她的脸边。那是多么清纯多么秀丽的一张脸，此刻竟也有几分忧伤和沧桑。
　　我的心里如惊涛骇浪。我想，是我什么做得不好以至于她如此怨恨于我？便是当时春生的死，她也没如此对我？是不是她嫉妒我当代课老师而不是她？可是，她自己辍学，只读了三年书不到，也怨恨不了谁的？我自问对林家，虽然不够热情，但至少不失本分。似乎，也不该是因为这次被指派陪我走了这么长的山路。
　　她被我盯得久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的眼睛已经空洞。满目里，除了她模糊的影子，便是四周的山，茶园，杂草，灌木，乃至苍松翠竹，此刻在我眼前，也都成了虚幻的存在。

　　但是，她的泪光，在发软的阳光下，依然刺痛了我的眼。
　　她流泪了。
　　不懂得为什么，我上前搂住她，说，妹子，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即使你不当我是你的嫂子，也可以当我是你的姐姐啊。
　　其实，她不过小我半年多，过了年，也是二十岁了呢。
　　也许，也许很快就会许了婆家吧。

　　我抚摸着她的背，以及秀发。
　　她忽然哽咽地说，嫂子，那个林鹏宇写了信来，寄给你的。被我收藏起来了。
　　我立刻被震住了。有些口不择言，说，秋娥你不要乱说。他怎么会给我写信？她说，就是他写的。部队的信封，我还是看得懂的。东林小学苗翠竹老师收。除了他，又有谁呢？
　　这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一会儿，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说，嫂子，你放心，我回家就拿给你。我也没看，我也看不懂，我不是先生。
　　我的手轻轻拍了她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
日期：2011-01-12　23:50:47

　　11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说什么话出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那封信是事实，那我解释，也无从解释起来的。
　　后来她先说，嫂子，不早了，赶路吧。
　　于是我们继续赶路。太阳下山而暮色将临的时候，我们感到了松林坡，来到了段青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