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2-14 21:51:37
下班时飘起了绵绵细雨,天气变得阴冷起来。
朱大勇说今晚约了几个战友喝酒,都是些政法线上的,想带我一道过去战斗。朱大勇背后被人叫“猪酒桶”,水酒当饲料的主儿,谁见了都躲。不光魏尚文老在酒事上骂他,就连欧阳炳也看不惯,但秘书长知道人尽其材的道理,人的长、短处就跟武器枪杆子一样,长短不一,各行其道,只要能撂到目标那就是好工具。欧阳炳用人之道十分巧妙,善于将一个人的缺点放大后为他所用,包括一身臭毛病的范为,爱耍小聪明是范为死不改悔的毛病,尽管秘书长指正过,但在有些事情上不能不说故意放纵。回头来想想,像他那样的机敏之人,只要将诗集跟花事儿略微一捋就能想到是范为整出的“恶作剧”,但他并没及时制止,任由扩大化,乃至亲自出手搞定了单晓斌,纵然后院起火了,同样放心大胆地让范为充当消防员。很多公事不也这样吗?最终上断头台的还是那些“消防员”,火因你而起,你自个都灭不掉那只能当垫背的葬身火海了。这就是因果必然。我相信他欧阳炳在他家“后院”早将花事儿全插在范为的身上了,推得一干二净,收一本诗集,再送出一本去,这叫君子之交,文化人的淡水,合情又合理不是?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跟朱大勇有着共性,共为欧阳炳所用。督察室里只要碰到“大盖帽”之类的琐事,大都叫他出面。这招也确实管用,把酒问盏间就能搞定。我忙说这两天胃受了凉,可不敢上外头喝酒去。他拍拍肚子跟我说,你啊,考验得还不够,欧阳秘书长眼下忙得团团转没工夫搭理那些饭局,等他老人家闲下来你就会领教了。你知道为什么崔志刚被调走,助理调研员是啥嘛东西?中看不中用的塑料花瓶!别以为他是稀罕副处级别,他是被秘书长清扫出去的,一个给领导拎包却又点酒不沾的人,领导能放心给他长期拎包吗?太不安全哪。
这话把我给饶糊涂了,按说时刻保持清醒给领导拎包应该是最安全的保安员啊。没等我追问一句,朱大勇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人了,我刚拿起电话准备再呼一次张蔷,夏忠叼着烟卷,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
“范科,怎么还没走?加班啊。”
“夏处才是加班加点的常客,我们马仔没那么繁忙的。”
分别给对方提拔级别,是我跟夏忠之间的冷幽默,这么些年来,这种幽默不因职位变动而改变,他始终凌驾在范为之上,即便是后来他被装进档案局“文件柜”里,见到范处长依然改不了过去的戏称——范科。
“这阵子见你很忙的,听说欧阳秘书长委以重任了,督察室新来的领导给你当副手,你算在咱办公厅独树一帜哪。”
他在督察室左瞧瞧右看看,指手画脚着说。
“夏处,你这不是在说秘书长自立山头吗?”
“岂敢,可别吓唬我啊。你我之间的玩笑话可不能随便在秘书长面前抖落,那样我还能在办公厅立足吗?”
范为也确实当笑话听,其实在机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也是一种人际关系调节,好处是彼此间完全可以放开心怀大胆地取笑对方,相互贬低,冷嘲热讽之后自当是一种压抑的排泄,伤害不到一根头发丝。
“真要是说漏嘴给抖了出去呢?”
“那你就是成心报复我,报复你在秘书处受过的委屈。其实你那点委屈算个啥?我朝庄稼地里撅撅屁股就能叫菜农一年不用施肥的,烂在肚子里的委屈都成尿素了。你范科命好啊,我们这些人在这熬白头也等不来那样的机遇,人啊,不信命不成的。”
说到这他坐了下来,低声问道:
“师大有个女诗人挺有名气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的头皮立马起皱了,整个办公厅,除了欧阳炳他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提到张蔷的。
我很淡定地回答:“她是我大学老师叫张蔷。”
“痛快!”他向我树起大拇指。
“怎么了,夏处?”我问。
“你就没听说?”对方开始咄咄逼人。
“听说又能怎么样?”我反问。
“也是啊,不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啊?”他窃笑了两声。
“就是的,夏处,听说都是些道听途说,谁能怎么样?”
“呵呵,只怕有人会闹出动静的,所谓家贼难防啊!”
这就是夏忠,一个机关另类,总爱在阴暗处表现自己的胆识,也最终给扫进了阴暗的角落。
“夏处,假如今天你发现办公室公共财物失窃了,你会怎么处理?”
“当然报案哪——”
“如果怀疑是家贼呢?”
“那就得先内部清查,看情况再做决定。”
“不亏是领导干部,知道敌我矛盾跟人民内部矛盾的界限。那你对自己刚才提到的所谓‘家贼’又当如何呢?”
“那个嘛——嘿嘿,那还是要看家贼态度……”
“不对吧?夏处你先入为主了,事实没调查清楚就直接看态度了。其实跟刚才财物失窃一个道,你还得先查明情况再作决定。”
他将烟头摁灭,几缕青烟吐出最后的声息。
夏忠思路一时没跟上,又掏出一根就要点上。
“所以说,办公财物失窃是内忧还是外患是关键,就跟某些小道消息流窜一样,是出自下水道还是自来水决定了消息的可靠性,千万别把马桶里的污秽当自来水饮啊!”
夏忠坐不住了,烟也顾不上点起身就要出门。
“还没说晚哪,真正的家贼也就是误喝了一回马桶水,用自来水漱完口也就没味了。但漱口前千万别在外头张口,太臭!”
“玩笑话,玩笑话,别当真,别当真……”
夏忠逃遁而去,范为没想到蹲在厕所的就是他,上厕所都撞上,也真是冤家路窄。
我已警告他管好嘴巴,煽风点火没他好处的。相信他是个明白人,否则在机关蜗居这些年算是白蹲了。
留给范为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雾,只感到阵阵寒意席卷而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雨伞和车辆的颜色形成两种流动着的雨中景点,一快一慢,显示出这院子里尊卑之分。这傍晚时分的绵绵秋雨夹杂着沉重的愁绪砸在范为的心上,没带雨伞的我,成了这院子里最失落的人,怅然若失……
兴许为了冲淡涌进心里的寂寥,我回到办公桌又拿起了电话,机械地拨着那个号码。
秋雨长眼哪!居然通了!!
“这几天你都上哪了?玩失踪啊?急死我了!”
“你谁啊?!”
五雷轰顶啊,竟然是男人的嗓音!
“这不是张蔷的宿舍电话吗?”我以为打错了。
“没错。你谁啊?”对方继续问道。
我近似神经质地反问道:“你又是谁?!”
那头忽然给挂了,范为的手颤抖着好半天才放好话筒,心里七上八下的,简直就是神曲——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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