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往事——岁月不在服务区》
第33节作者:
鹭翼十三 日期:2011-02-17 17:34:19
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刚刚成立,丢了两张沙发到处散布传单,这个估计是教育系统强制的,老师做咨询都是义务,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想去看着,最后想出一个好办法,让我们班的学生去充数,鸡毛蒜皮的考试没考好,失恋了,就让我们装模作样安慰一下,要自杀的,明显是抑郁症的,就预约等老师回来处理。
有一天晚上,隔壁宿舍一哥们撒酒疯踢了我们的门,被李海南扇了几个大嘴巴,第二天上门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还要请我们宿舍吃饭。饭吃完,李海南没少喝,忽然想起到自己值班,摇摇晃晃地去了咨询中心。
正当他在沙发上快睡着的时候,敲门进来一个小女生。
“您好,请问李老师在吗?上个星期他约我今晚过来。”小女生问李海南。
李海南赶快坐起来,一心想维护我们学院的形象,可惜说话舌头都大了:“李老师还没过来,你坐这等会吧。”
两个就这样坐在,办公楼里静得怕人。李海南看女孩长得还不错,搭讪道:“其实我也是学心理学的,或许我也能帮助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那女生闻闻他满嘴酒气,或许也醉了,居然说:“好吧。”
“你为什么到这来呢?”李海南的开场,也不算非常失败。
女生道:“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我们从高一就一直恋爱到现在,今年我大二了。他背叛了我,和他学校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我很想放弃他,可是做不到,每次他给我打电话,我都忍不住接起来。”
“这种臭男人你要他干什么?”李海南哪会咨询啊,他连最基本的中立原则都不懂。
女孩也吓了一跳,委屈地说:“可是我爱他,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一闲下来就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夏天的时候,他来我们学校看我,总是买一个冰激凌在宿舍楼下等我,有一次我居然忘记了他要来,他站在底下一个多小时,冰激凌都化了。”
李海南摸摸下巴,皱皱眉,笑道:“你就这点出息,你没吃过冰激凌啊,他都不要你了,重新找一个不就行了。”
女生哇地一声哭了,李海南劝道:“你别哭啊,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好吗?”
她还是哭,整栋楼都听见了,李老师看声音是这边传来的,赶紧跑来,后来李海南成了我们咨询室的开山罪人,几个老师每次上咨询心理学都拿他举例,当然是反例,那次他没少挨批评,老师说,酒后做咨询是不道德的,仅次于和来访者发生关系的不道德。
李海南一直跟吴哥说这说那,吴哥为人也和善,要么点头,要么微笑,李海南问吴哥你这车买了多少钱,他说不是我的,我借的,这不是来接你们几个吗,我的车做不了那么多人。
到了银利酒店,吴哥给了我们三张房卡说都安排好了,拿着房卡到餐厅,任何时候都可以吃饭,让我们先住下来,晚上殷凡有空就过来。
他走了,我们在电梯里展开了丰富的联想,李海南说,曲靖遍地都是煤,提着铲子在客厅里随便铲几下就一夜暴富了,吴曼家或许就是干这个的。我说没那么夸张,也就一两个县有矿,也不是谁都能挖的,说不定是做别的生意的,但肯定是生意人。陈小玥说,这酒店会不会是他家的。林淑笑了:“我觉着吧,能这么有钱,肯定是开西餐厅的。”
她的话遭到一圈白眼。
放了东西,我们想出去转转,俊宏说没兴致想睡觉,我一说再说,他像吃了秤砣,丝毫不领情。四个人到麒麟公园转了一圈,人工湖的水绿得吓人,因多年不换,密度变得极大,一些游客在里面蹬脚踏船,没出去多远,就已大汗淋漓,在藕粉里划船能好吗?
之后,绕着绕着进了游乐场,开了几圈碰碰车,李海南载着林淑横冲直撞,我也不甘示弱,可惜总是还没进入状态铃就响了,叫人着实不爽。
回去酒店,叫醒俊宏一起在餐厅吃饭,自助餐,味道一般般,刚吃完殷凡就来了,稚嫩的脸上疲惫不堪,我们全都集中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
我想逗他玩玩,问道:“媳妇儿呢?”
“还在家呢。”他笑了,非常苦涩。
李海南仍给他一支烟:“是不是在洞房等你。”
林淑白了他一眼,说:“你问人家在哪干嘛呢?新娘子哪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俊宏难得笑了笑,说:“新婚快乐啊。”
来之前我特意打电话给殷凡,千叮万嘱叫他别问八戒的事,咱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殷凡倒是记住了别问,只是脑子有点笨,居然回了句:“恩,我先打头阵,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俊宏的头一下垂到桌子底下,不吭声了。
李海南见气氛尴尬,迅速打圆场:“晚上一起喝两杯吧,我们提前给你庆祝。”
殷凡似乎没听见他说话,只是看着酒店另一边,然后匆匆过去了,转身一看,是殷凡的爹妈从电梯里出来,殷凡正和他们说着话,二老似乎很生气,也不看追在身后的殷凡,径直出了酒店。
殷凡又迎着我们走过来,李海南焦急地询问:“叔叔阿姨怎么了?”
他连续抽了好几口烟,全灌到肺里,然后将烟头摁在烟灰缸中央,苦闷地说:“看不起我呗,那吴曼的妈简直不是人。”
殷凡说完,又掏出烟点上,谁也不吱声,等他继续说。
“喝几杯吧,明天陪我去拍外景,窗外这些车都是明天的婚车,晚上有人来扎花,明天你们开一张。”殷凡说完自己站起来,看我们都没动,说:“走吧。”
三楼餐厅包间里,桌上放着两瓶剑南春,两盘凉菜,一盘花生米,这是一个男人的会议,陈小玥和林淑也知趣,说看我们喝酒没意思,逛街去了。
“哥几个,我他妈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吗?”殷凡喝了一口。
我们纷纷摇头,俊宏不解地问:“你跟我们说这个干嘛?”
殷凡唉声叹气,说着他的苦痛辛酸。
原来,他毕业以后就回曲靖考公务员,他家是属于曲靖市的,只是不属于市区。提前一年的准备果然颇有成效,虽然没能考上公务员,可还考进了文化局,吴曼和他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由于两人都是新来的,一起工作的机会比较多,他发觉这个女孩长得虽然不是如花似玉,可谈吐不俗,开朗而幽默,善良还勤劳,殷凡慢慢地爱上了吴曼。
终于有一天,他向吴曼表白,吴曼欣然接受,两人举案齐眉,如胶似漆,决定见了家长就结婚。
噩梦从这里开始,但不知从何结束。
殷凡先把吴曼带回家给父母看,父母很满意,说又有工作,又勤快,同意了他们结婚。
到吴曼把殷凡领回家了。不出李海南所料,吴曼家果然是开矿挖煤的,虽然吴家对外宣称自己是搞资源的。吴曼的爹在前些年死了,这老头太鸡贼,成天下井守着工人让他们不许偷懒,结果矿难被压死了,这是中国最离奇的一场矿难,只死一个人,还是老板。吴曼的爹死后,吴母挑起了大梁,带着两个孩子,在煤堆里挖出了一片属于孤儿寡母的天地。
吴曼的哥哥至今未婚,整天在家研究易经命理,任凭吴母怎么劝解,总是说看破红尘,将终生不娶。
此时,吴曼要结婚了,吴母居然打了殷凡的主意,让他允诺做上门女婿,后半辈子吃喝不愁,有烟有酒。要是做不到,就让殷凡赶紧滚。
吴曼对母亲威逼,没用,利诱,更没用。最后无计可施,只好让殷凡考虑考虑。
殷凡对爱情是狂热的,从他大一时候第一眼看到学习委员就暗恋,直到大四结束遇到吴曼才结束就可见一斑。吴母又催了他几次,他想想自己家还有个哥哥,孩子都三岁了,殷家也不会绝后,就答应了。
回家跟父母一商量,殷母泣不成声,殷父也是一脸愤慨,让殷凡滚,让他也去姓吴。殷凡在家待了三天,从自己对幸福的看法一直追溯到人的自我实现,爹妈不点头也不摇头,殷凡才去吴家答应了条件。
不幸的是,吴母这人身患寡妇综合症,从煤洞里钻出来,洗个澡硬是把自己当成贵族,几百平米的别墅客房无数,可居然不让殷凡的爹妈住,没办法,他才把爹妈带到酒店里,才发生了我们看到的一幕。
殷凡边说边喝,每当事情进入转折就闷一杯,说了十分钟,酒就喝了十多杯,他苦笑道:“我爸我妈是念在儿子的情分上,要不,我结婚他们真的不来了。”
听了这些,我不禁为他揪心,设身处地想想,我宁可不要老婆,也不能不要爹妈吧。李海南为人极有孝心,听了殷凡的遭遇,也拍桌子大板凳,为他打抱不平,还说这是战术战略没用对,等几年再结这个婚一切都不一样了。
俊宏认真地听着殷凡的遭遇,殷凡喝一杯,他得喝两杯,末了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知道八戒为什么没跟我来吗?”
殷凡靠着椅子,一副流氓相,装傻道:“我这一忙都忘了,八戒呢?”
“跟一个开酒店的老板跑了,我他妈戴了绿帽子,戴了绿帽子。”俊宏说着,又喝了一杯,然后伏案痛哭,手一下下拍着桌子,桌上的花生米都跳起来。
他这么一哭,倒把殷凡的惨给比了下去。
俊宏足足哭了五分钟,最后说了一句:“不是我忘不了她,我只是找不到理由来忘记。咱们从前那么好,为点破钱她至于吗?”
殷凡又倒了杯酒:“兄弟几个,慢慢熬吧,干了这杯,我得先回去了,还有点事情。”
杯子碰在一起,各自相看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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