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许是她哭累了,抬起头来,猛力地用手擦着她的脸,又从地上站起来,提着她的旅行包,想翻过那道小铁门,爬到铁闸的最高点上去。但一看铁门上写着:“生产重地,闲人免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想翻进去。可她刚一跨出脚,就被铁门的上端绊了一下,她晃了晃身子,本能地抓住了铁门,站稳后,她不禁为自己这一举动感动好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寻死吗?难道现在害怕了?她喘着粗气,鼓起勇气,往上一跃,一下就翻过了铁门,爬到铁闸的最高处,站在那儿,她用手捂着胸口,朝铁闸的流水处看去,由于现在没有开闸放水,崖壁的谷底显得很幽深、昏暗,放眼望去,幽谷的两侧是一层层树木和杂草,那些杂草和各种树木在她的视角中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她和邱亚峰,一副以前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盛夏的黄昏,她和邱亚峰一起,也是从她家的后门偷偷地跑进狮子滩大坝,来到这个溢洪匣的铁闸,那时,天边的晚霞把湖面染得一片金黄,夕阳中的长寿湖在这山水环抱里,散发出无限的生机和光芒。夕阳里,他们站在铁闸的最高点,王雅玉趁邱亚峰不防,从后面一下抱住他的腰,并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吓得邱亚峰一直埋怨她:“玉儿,你不要命了,从这儿掉下去,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不就是粉身碎骨吗?”王雅玉仍然依在他的背上说。
“既然知道,你就快放开我。”邱亚峰用手把她的手握着。
“大哥!”王雅玉仍是一脸的高兴。
“傻玉儿,你快放开我。”他把她的手掰开,一脸严肃:“这儿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你自己看看,这么高,要是真掉下去,哼!”他边说边把她牵到安全处。
“大哥……!”她欲言却止。
“听话。”邱亚峰牵着她沿着旁边的一条小道,穿过到处都是蔓延的野葛滕和风景柏树,来到六角亭,那个亭子是狮子滩水电站的纪念亭,亭里有一块碑,碑上有碑文。
“哥,这儿好凉快啊!”王雅玉先跑进六角亭:“你快点过来,我念碑文给你听,”她站在碑文前面真的念起来:“狮子滩水电站纪念亭碑文:四川省龙溪河,是我国第一条完成全河流域梯级开发的河流,她发源于本省梁平县,向西南流入长寿县,注入长江,全长140公里,水力资源丰富,天然形成狮子滩,上清渊洞,回龙在和下清渊洞等处瀑布瀑布集中的落差,是建设水电站的优良地址,亦正是我们今天全河开发的梯级水电站的地方……”
“好了,好了。”邱亚峰也来到亭子:“怪声怪气的,还不如我自己看。”
“不看了,不看了。”王雅玉站在纪念碑前面舞动着双手,又去拉邱亚峰:“这个碑文上的字,我都能背下来了。”
“我才不相信你能背完。”邱亚峰歪着头仍看着碑文。
“不相信?哼。我从小到大生在湖边、长在湖边,我们长寿湖的哪个地方我不熟悉?”她笑嘻嘻地看着邱亚峰:“比你身上的任何一处都还要熟悉哩!”
“你找死呀!”邱亚峰晃了晃拳头,想去凑她。
“你想凑我?哼,来追我啊!”王雅玉笑着跑开。
邱亚峰追上去抓住王雅玉:“你左一个长寿湖,右一个长寿湖,我问你,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吗?”
“当然啦!”王雅玉擦着脸上的汗水:“我们长寿湖就是因为开发龙溪河水利资源,修建狮子滩发电站而形成的。”王雅玉拉着邱亚峰走到大坝上指着长寿湖说:“大哥,你看那些星罗棋布的岛屿,如果从天上往湖里看,那些岛屿就像一个很大的‘寿’字铺在湖上,真的是天撒宝珠,地吐奇光啊!”
“我也看到过别人用摄像机在长寿湖上空摄下来的‘寿’字。”邱亚峰挣脱王雅玉抓着的手。
“神奇吧?”王雅玉又抓住邱亚峰的手往前走。
“嗯,太神奇了!”邱亚峰只好任凭王雅玉拉着:“而且山水明净,形神并美!”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左一个长寿湖好,右一个长寿湖好了吧?”王雅玉放开邱亚峰:“而且我的家就住在长寿湖镇上,家的后面就是美丽的长寿湖……”
王雅玉想到这些,不禁苦笑了一下,长寿湖!美丽的长寿湖!今生,我再也不会在这会玩耍啦,你知道吗?我的亚峰大哥已和另外一个女人缠绵在一起了。那些美好的往事就像昨夜的秋风,吹过就不留一点痕迹,曾经的梦想对她来说是不会再有的了,可是,她却偏偏忘记不了那些美好的时光。
她不想从铁闸处跳下去,便哭着翻出铁门,跪在地上,任凭大雨淋在她的身上。看着铁闸对面的栏杆,那栏杆上也有很大一块用铁板做的警示标志,上面写着:“严禁攀爬、翻越栏杆”的标语,她冷笑了两声,哼,严禁攀爬,你不让我爬,我就不爬吗?我偏要爬。她从地上爬起来,穿过狭窄的公路,把她的旅行包甩进栏杆里面,然后使尽全身力气,爬到了栏杆上。眼前是一湖深不可测的湖水,只要她此时往里面一跳,她的一切烦恼就会瞬间沉没。看着那一湖湖水,心里的悲伤再次涌上她的心头:“湖水呀湖水,我的亚峰大哥不要我啦,今生今世,我就是死也要与你相恋在一起,请你接受我吧,让我溶进你的怀里、长眠于你的梦里。”她从地上提起旅行包,准备跳入湖里,突然一本日记本一下掉入了长寿湖里,立刻从湖面传来一声“叭!”的声音,那日记本在湖水里晃荡了几下,便慢慢沉入了水底。
王雅玉看着慢慢沉入水底的日记本,无不凄惨地说:“长寿湖啊,长寿湖,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了,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不能啊。”她快速地从栏杆处下来,背起旅行包,又在湖边寻找着她最后的归宿。
雨仍在哗啦啦地下,她顺着铁闸往里面走,走到铁闸的尽头,在那儿停下来,站在高处,看着闸门外侧的两边,那是一片枝叶茂密的树林,那两岸的树林在风雨中发出呼啦啦的声音,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她看清了铁闸旁边的那道门大开着,铁闸的墙壁上也有一块用铁板做的警示标志,上面写着:“生产区域,游客止步”的字。她擦了擦从头上流下来的雨水,走到那扇被风吹得打过去打过来的铁门处,看着那五道闸门,她心中的美梦和少年的足迹又闪现在她眼前:她记得那是她刚结束童年时代的生活,她的亚峰大哥刚到她家不久,她带着他来到这儿,那时,也是这样很热的时候,闸门也没有开闸放水,落日的夕阳把每一寸金光都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忘了时间,忘了吃饭,在那闸门的谷底里玩呀玩呀,直到他们的父母找到这里,把他们带回去。她也记得那次回去,她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说不该把她的亚峰大哥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此时,看着他们曾经嬉闹过的地方,她的心头又涌起了悲伤,她不敢多想,便甩了甩头,看着闸门的谷底,想从这儿往下跳,可是,闸门处由于没有开闸放水,她害怕跳下去摔不死她,只好打消了这种念头,又从铁门处走上去。
她从闸门的外侧走到内侧,如果再往里面走,就是长寿湖最有名的水上摩托艇和水上飞渡了,但是,她没有往里面去,因为她找到了最后的归宿。那儿有几颗高大的香樟树,枝叶茂密,常年翠绿。她站在香樟树下,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奈和无能。
她绝望地走到闸门旁边的石栏杆处,两眼望着大雨中烟雾四起的长寿湖,痛苦地把旅行包取下来,紧紧地抱在胸前,很久之后,她才蹲下身子,双脚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拿起一本日记,一张一张地撕碎,又一张一张地往湖里撒。
“笛、笛、笛笛……”一阵汽笛声,使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回头一看,见是一辆小车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年轻的驾驶员推开车门,眼中射出一道色迷迷的目光:“哎哟,我的小乖乖,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不想活命了,快上车来,哥哥我帮你亲热亲热!”随之,便是一阵肉麻的浪笑。
只见王雅玉的脸一下变成了白色,两眼射出万丈怒火,没想到美人发起怒来却是这么害怕。她紧紧地盯着车上的那个人,玉牙一咬,头发一甩,犹如一头发怒的母老虎,弯下腰,从地上拿起那个旅行包,就朝着车上的那两个面孔狠狠地甩去,随后,她又捡起地上的石头,猛地朝车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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