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律师的自言自语》
第29节

作者: 六井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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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门之间的饭局,说得好听就是联谊,说得不好听,就是斗酒。
  未及喝汤,局长便建议全部人喝一杯。喝了这一杯后,各人便可以自由发挥了。

  这种饭局,喝了第一杯,场面上便比较热闹,不等两个大的发话,下面小的便各自活动,直攻对方首长。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把对方的领导干掉了,这个酒局就成功了一大半。
  我们司法局的两位年轻美女对这种场合早就驾轻就熟,笑意盈盈地“强行”与吴明分别喝了两大杯,余下的人正想继续乘胜前进,吴明却发话了:“我只给面子靓女,其他的人再敬酒我不给面子了。”身为老江湖的他,岂会看不出其中端倪?局长装作无可奈何地摇头,但不及他有所作为,已让对方的队伍攻到面前。
  局长快挂了,而吴明还神色自若。我看不下去了,拿着杯酒跑过去敬吴明,说:“吴局如果不想喝可以不喝,但这一杯我一定要喝,因为上次那个案件,你坚持让刘梅先打胎,我觉得吴局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很善良,值得我敬重。”
  吴明看着我:“我也是农村长大的,你们城里长大的年轻人不懂得农村人的苦,我帮他们是应该的。”
  我说:“我也是农村长大的,我帮他们也是应该的。”
  他眼睛亮晶晶地:“我们从农村里能跑出来,不容易。”
  旁边早有人起哄了:“为你们农村人喝一杯。”

  喝了一杯后,他复敬我,认为我这么年轻从农村里混出来不容易,众人再起哄,又喝。
  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如果大家想你喝酒,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于是你一杯我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当天晚上,我似乎醉了,但又似乎没醉。
  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依然记得吴明一直在拉着我的手,唠唠叨叨地诉说他当年在部队如何努力才得以被提拔,期间吃过多少苦想过多少办法……一整晚,似乎都是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好汉不提当年勇,一个男人冒着非好汉的危险唠叨他当年的丰功伟绩,其目的只有一个:吸引异性。
  这一点,与公孔雀开屏的目标是一致的。在异性面前不开屏的男人,惟有一个原因:缺乏漂亮的羽毛。
日期:2011-05-01 17:10:17

  因为局长的欣赏,再加上刘梅维权事件的顺利,我在法援中心的地位算是巩固了。当然,我还没有幼稚到以为这些科班出身的律师们从此对我心悦诚服,只是他们的质疑,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刚开始的时候,有两名老资格的律师还企图对我直呼其名,我装作听不见,如此几次,他们也识趣了,叫我厉主任,我才还以笑颜。
  别在一个职位比你高的人面前摆款,不管她出身如何,说到底人家爬到你头上,就是人家的本事。如果你没办法压倒人家,就必须得俯首称臣。
  每当他们与我说案子的时候,我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然后要求他们说出自己具体的设想。我一般不当场表态,把案卷深究后,再提出言简意赅的意见。如此几次,他们发现我不是一个可以随便糊弄的人,对我渐生惧意。
  在我的恩威并施之下,一年之内,法援中心打赢了十几宗有影响力的案子,而且媒体都作了跟踪报道。
  在过去,法援中心的律师上庭可以说是走过场,满足弱势群体对法律的渴求,因此获胜的官司一年也没几宗,现在一年竟然有十多宗,法援中心的社会地位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日期:2011-05-01 17:58:13

  李明开始打电话给我,像朋友一样聊天。
  开始的时候,聊天是他说,我听,然后一起笑。
  渐渐地,聊天变成我说,他听,大家一起笑。
  从开始时的几天打一次,变成每天一次,再变成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后来完全打破常规,什么时候想打就打。
  当然不是研究工作,也没谈国家大事,只是回忆小时候的事,说现在的生活情况,我喜欢他爽朗的笑声,还有类似长辈的那种关爱的语气。
  某天,在打电话的时候,我说小时候因为家中丢了一只鹅,我被妈妈打了一顿,伤心得没有吃晚饭,就哭着爬上床睡觉了。我是笑着说的,他却没有笑,沉默半晌,柔声说:“如果是现在,我愿意赔一千只鹅给你妈妈,让她不要打你。”
  我怔住了,良久。
  小时候这样的事,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小时候,因为我牙尖嘴利,并不得父母疼爱,内心深处,我是孤独的孩子。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傍晚,我把在外面放养的鸡哄进笼里后,从外面担回家,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小包谷子,以为是母亲准备的鸡食,便拿来喂鸡了。
  吃下那些谷子不久,所有的鸡都扑倒了,原来那些谷子是拌了毒药的,打算拿到田间药老鼠。妈妈舍不得把死鸡扔了,立即招呼我趁鸡身还温热,烧水烫鸡拔毛,内脏和鸡头鸡脚全部斩掉不要,把鸡肉用盐奄了晒干吃。

  我边拔鸡毛边哭,一是为鸡死了而心疼,二是担心家人吃了鸡肉会中毒。觉得自己是家中的罪人,惟有大哭才可心安理得。
  或者是因为处理得快,我们吃了鸡肉竟然没事。后来一段很长的时间内,这些晒干的鸡肉成为家中的珍品,平时不舍得品尝,要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
  你说,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她怎会不通晓世事,怎不懂得谋生的艰辛?
  艰苦是一味良药,如果你一直不够努力,一直没有进步,那是因为你受的苦尚不够多。如果你像我一样,有过全家人吃毒鸡肉的经历,你会倍加珍惜所有的机会,不管这个机会属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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