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流年——70后的血色江湖》
第33节

作者: 羊杂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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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2-23 10:01:55

  主任扬起头,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像双管猎丨枪丨指着我的脑袋:还敢抵赖?你是不是也参与了密谋?不给我把人指出来,就让公丨安丨局来抓!我就不信了,几个小毛孩子把天还翻了!
  我想我肯定当不了地下党,敌人根本不用给我上刑,提起公丨安丨局我的腿就软了。我被三个人前呼后拥地架到了学校门口,一阵风吹过,我马上就清醒了。我试图甩开他们逃跑,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图劳的。我的胳膊被抓牢了,动一下就会钻心地痛。
  我的心情悲怆到了极点,我抬起手抽了自己几耳光,但却阻止不了前进的脚步。作为污点证人,带着敌人去抓自己的同志和兄弟,这样的行为,从古到今都是被世人所不耻的。那天,注定了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那个污点将刺在我身上,永难抹去!
  我没有告诉体校的校长三子和土匪叫什么名字,他也没有跟我磨叽,直接拉响了集合的铃声。我的主任一脸凛然,坚决要押着我去操场指认。如果那时候我身上绑着丨炸丨药包,我会毫不犹豫地与他们同归于尽!可是我没有,我只能哀求他高抬贵手,给我保存最后一点颜面。
  或许是良心发现,更或者是立功心切。主任咬牙切齿,“双管猎丨枪丨”再次对着我的脑袋,最后掉转枪口跟着门卫和须发贲张的校长下了楼。我站到了窗户边,屏气凝神地看着瞬间就在操场上列队完毕的一群学员;看着站在学员们面前趾高气昂地校长,和他身后哈着腰的主任和门卫。那时那景,像极了汉奸领着鬼子和伪军进村扫荡,而我这个叛徒,此时应该站在乡亲们面前指认八路。
  我看见三子站在队伍的最后一列,却怎么也找不到土匪。我听不太清校长和主任都说了些什么,但我却亲眼看见三子在人群中走了出来。找不到土匪的门卫,绕着人群足足转了三圈。三子若无其事地回头看看乡亲们,然后仰头像一个行将就义的烈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向办公室走来,将敌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三子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很平静,仿佛还冲着我笑了笑,我如释重负。他当着我的面,痛痛快快地承认了错误,这让我多少有点儿失望。那时候,我和三子都以为土匪只是暂时躲了起来。三子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要把土匪找回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揪出了行凶的主犯,主任很是志得意满,当场就和体校校长约定了当晚喝酒的时间和地点。

日期:2011-02-23 12:01:45

  他们要带我回学校,临走的时候,三子冲着我说道:兄弟,顶住!
  我鼻子一酸,点点头。
  我预感到学校可能会让我退学,晚上我给父亲打了电话。事实证明,关键的时候我并不糊涂,这是我人生中最果敢的一次决断。给父亲打电话,完全出于一种本能。除了能向他求助,我不知道该找谁。我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当天下午,父亲的电话就打到了省城。
  第二天上午,学校里驶进一辆桑塔纳,里面坐着我父亲和市政府副秘书长。我父亲多了一个心眼,本来副秘书长已经在电话里把事情摆平了,他偏要求人家一起到学校来转一圈。
  我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校长和主任的表情,他们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人民政权的强大力量。送走了副秘书长和我的父亲,我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我转身就去找了主任,我对主任说:另外两个其实是我的表兄,你跟体校的校长关系好,给他打声招呼。必要的时候,我会让副秘书长再来一趟。

  主任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学生的困难,就是我的责任。回去吧,带我向您父亲问好。
  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而三子也只是被留校查看三个月。门卫拿到了一千元钱,那是三子父亲杀二十头猪的报酬。我曾经问三子,恨不恨我出卖了他,三子笑着说:换上我,也会这么干的!
  我们在焦急中等待了三天,终于确定土匪失踪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拿走自己的衣服。体校张贴了开除土匪的公告,我和三子唏嘘不已,却又无能为力。三子和我请了假,我们疯狂地跑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在我们决定报警的那天下午,三子颓然地坐在铁道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幽幽地说道:土匪没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日期:2011-02-23 20:21:07

  我吸吸鼻子,安慰他:不会的,他迟早会回来的。因为这里,还有他的两个兄弟!
  三子摇摇头,冲着我咆哮:我日你姐!你算什么**兄弟?
  三子跟我讲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喝完酒离开后,土匪就和三子商量要去收拾门卫,三子不同意。土匪很生气,回到学校后,又溜了出来。三子出来找土匪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提着块砖头尾随吃宵夜回来的门卫。没等他阻止,土匪已经冲上去照着门卫的后脑勺拍了一砖。他本来还想接着拍几下的,三子冲过来拉着他就跑。头破血流的门卫,顽强地捂着脑袋,遁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奋力追赶……

  三子跟我说,土匪是孤儿,无牵无挂,可以四海为家。我们分析了他不太可能再回到学校,也不可能再回到寄住的舅舅家。我和三子都很担心他,因为他好勇斗狠、有仇必报,受不得一点委屈。
  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让人哭笑不得。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吓得差点尿裤子,更没有人指责我当过叛徒。我在学校很快便成了焦点,我和我兄弟们的英雄事迹在学校广为流传,并且演变成很多惊天动地的版本。那段时间,技校里数得着的高年级的大佬们,无一例外地都主动到我宿舍来拜过码头。我知道,这多半都是拜副秘书长所赐。当然,更应该归功于我父亲的英明。  

  我生来孤独,并不习惯于这种众星拱月、如日中天的日子。我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我很用功的去学习,很老实本份的与同学相处,对女生们的示爱更是置若罔闻。没有人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任何人麻烦。我想努力地扭转自己的形象,我骨子里是个安份的人,一心向善,一心想要当一个好学生。
  没有了土匪,三子也老实了,我们过了很长一段平静的日子。我和三子还是经常往来,我们偶尔还会偷偷一起喝酒,一起怀念土匪。说起他,我们总是唏嘘不已。我们都以为,也许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土匪了。
  日子在不经意间,如白驹过隙。就在我快要忘记土匪的时候,三子给我带来了他的消息。三子很自责,因为土匪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张纸条。这张纸条塞在土匪叠好的衣服下,三子将它连同衣服一起卷进了箱子。直到几个月后,三子再次翻开箱子拿出那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了纸条。
  土匪说他去上海了,去投奔一个在工厂当主管的表叔。他还要三子多保重身体,毕业以后去上海找他,他们再一起联手打天下。三子拿着那张纸条,一边读一边流泪。我也跟着动容,虽然土匪没有提到我,他打心底里瞧不起我,更没有把我当作兄弟。
  我和三子决定去上海找土匪的第二天,我要代表学校参加纪念毛主席诞辰一百周年的演讲比赛,我没敢跟三子讲理由。我去找班主任请假,然后又跑去找政教处主任,并且再次抬出了副秘书长。主任这次很不给我面子,他能分得清副秘书长和毛主席孰轻孰重。我只得被逼逃课。
  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土匪的表叔,他在宝山区一个污水横流的小服装厂当车间主任。我们没有见到土匪,他在那个服装厂当了不到半个月的保安,就为了一个姑娘强出头,和一帮四川人结下了梁子。四川帮的摩托车没日没夜地在工厂外面轰鸣,老板没敢再留他,给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土匪去向不明,他表叔说可能是去了广州、深圳或者东莞。

  我和三子又马不停蹄,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那时候,我们对这三个地方没有多少概念,都认为比家乡的小城大不了多少。到了火车上向别人一打听,倒抽一口凉气,都有点儿心灰意冷。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只有三百多块钱,如果一个星期找不到人,我们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我问三子怎么办,三子很绝决地说,找不到土匪,我们死也要死在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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