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儿在一起的愉快心情也不能让我忘记这次回家的任务,我是回来照看生病的父亲,不能在妻儿的身边耽误过多的时间,父亲在世的时间不多了,我应该分分秒秒地陪护他。我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妻子,妻子很理解我,催我快去病房陪护父亲。第二天,父亲从昏迷中醒过来,无神的双眼显得十分的空洞,两眼盯住天花板目光呆滞。在我多次大声的呼唤后,才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要吃包面,多放白香胡椒。〞我知道父亲想吃水饺,还想多放点胡椒面,心中一阵高兴,我赶紧到父亲经常吃的那个摊位去下了一碗,那位摊主说﹕〝这可能是你爸最后一次吃我的水饺,我一定要多给他下几个。〞我连声道谢,端着水饺赶到病房,我才喂了父亲一个水饺,他便说饱了,不吃了,要我给他找鞋回家。当姐姐拿着给他做的新鞋,塞在他枕下时,他好像很困似的睡着了。我的老家祖辈留下个传说,父母临终穿上女儿亲手做的鞋,死后托生才会跑的快些。我想父亲这会能安睡可能因这个传说。医生查过房后,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你父亲已经不行了,你们还是想办法快点把他抬回家去吧。〞"医生你还是让我父亲在医院里保几天吧,我要保他能等到在海边当兵的哥哥他们一家人,那可是他的长子长孙哇,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见上一面,我已经发了两次加急电报到部队去了,估计就这两天该到家了。〞我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医生讲。〝针药对你的父亲已失去了作用,他的血液循环已停止,现在之所以还有一口气悠着,就是在等远方的亲人归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医生的话我很为难,我回到病房仔细察看了父亲打吊针的地方,药水从其它的针眼里渗透出来,不再流向全身,眼角也开始长满眼屎,怎么揩也揩不干净。我们家乡有个规距,儿孙满堂的老人不能在外面咽气,这样会对后人不利,我得在父亲气息尚存之时赶紧把他抬回家,但回家后又怕父亲等不到哥哥他们一家人,我真的感到很为难。
日期:2011-3-23 10:21:00
〝打了两次电报哥哥他们一家都没有回,医生又催着出院,弟弟在新婚蜜月中,我也不好去找他商量这事,你看我该怎么办?〞我向妻子讨主义。
〝你回去和妈商量,让父亲躺在医院里断气,这事你千望不能做,不然的话这不孝顺的名誉就完全该你背了。如果妈不让父亲出院,你就再给哥哥发一封加急电报催催他们,没有回一复,你就拿出你的男子汉气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就赶快去和母亲商量。
〝不能抬回来,在医院里多救一天是一天,一直救到你哥哥他们一家人回来和他见上一面为止。〞母亲态度坚决地说,没办法,我只好赶往邮局去给哥哥发第三封加急电报。
〝你来的正好,你给你父亲汇的钱和寄的东西都到了,你签个字都取回去,免得我们再跑一趟。〞邮递员小许说完就给我办好了这一切。
我拿着寄回的钱和撮牌赶往医院的病房,我要让父亲临终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他,我们做儿女的是多么的舍不得他离开我们。病房里静悄悄,医生停止了对父亲的用药,护士也不进病房了。望着无声无息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我悲从此景中来,泪水忍不住地又滴落下来。
日期:2011-3-23 22:12:00
我向医院借了付担架,请来姐夫帮忙,医院在小镇的上集街,距我家大约有五百米,我们抬着父亲往家走,父亲拼命地睁大眼睛,留念地看着街两边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面孔,他那依依不舍留念人世的表情,令我心碎。我强忍住伤心的泪水,一边点头和熟悉的人打招呼,一边嘴里念叨﹕〝爸我们回家,爸我们回家了。〞我觉得我这不停的呼唤,可唤回父亲飘荡游离的灵魂,通过这样不停地呼唤父亲回家,我心中也得到了些许的宽慰。我尽量地放慢脚步,尽可能地让父亲多看看他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人。
到家后,母亲很恼火我自作主张地将父亲抬回家,她认为我应该将父亲留在医院里继续抢救,不应该抬回家来等死。我反复的把医生的诊断讲给他听,同时也把父亲回光返照时说的话讲给她听,又用手抠抠父亲的脚心给她看,这才平息了她的火气。她叹了口气说﹕〝你爸这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能等到你哥哥他们回家的这一天。〞
日期:2011-3-24 10:35:00
弟弟的蜜月才二十五天,收到了我带去的口信,也急忙从县城赶回家,看到父亲这副模样,他哽咽地对我说﹔〝二哥,看来父亲已到了油干灯灭的时候了,我要和你一块陪送父亲到最后的时刻。〞
〝那怎么行呢,你不能在蜜月里让弟媳独守新房,这里有二哥照护就可以了。你能不能在县城里给哥哥他们一家挂个长途电话,亲口告诉他们说老爸留着最后一口气等他们回家。〞
〝行,我马上赶回县城给他们打长途电话,明天再赶回家和你一块照看父亲。〞
弟弟走后的当天傍晚,父亲开始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呕吐。在医院医生就说过:〝你父亲下面不通便,这些脏物到时候就会从口中吐出,这多天的脏物到吐出时,那种气味是相当难闻的,你可要有精神准备。〞
正如医生所说的那样,父亲吐出脏物的气味可以将人熏昏,但作为儿子的我不为所动,我不停地用毛巾给他擦嘴,用手抠出那些堵在嘴里和嗓子眼里的脏物,当脏物排净时,从嗓子眼里和鼻孔里又钻出七八条蛔虫,有几条蛔虫只露出一点尖尖,我得用手将它们一一扯出那些地方。做这些事虽然很恶心,但我做得很坦荡,那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是该我尽孝的时候了。我们老家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话:人死前将阳世间的脏物排泄干净后,在阴间就会少受苦,就会托生快些,我帮父亲做到了这一点,我得到了安慰和无愧。
日期:2011-3-25 10:10:00
第二天,弟弟从县城赶回家对我说﹕〝大哥的电话我打通了,他现在要参加全军的自修大学毕业考式,昨天白天基本结束,买了晚上九点钟的火车票,带着大嫂和侄儿侄女可能在后天的中午赶回家,他叫我们赶紧把父亲送往医院抢救,二哥你看怎么办?〞我苦笑了一下,把父亲昨天呕吐的经过简单地向弟弟描术了几句,我反问弟弟﹕〝父亲目前的这种情况,医院会接收抢救吗?哥哥在外是不了解情况,父亲不见到他们是不会咽下这口气。姐姐和母亲这几天管生活一直讲菜不好买,我俩先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好解决,我上次买的鱼网还在家里,今晚我们去撒网捉鱼,菜的问题不就解决了。〞我觉得弟弟的这个主义不错,答应晚上和他一起去捕鱼。弟弟看了看父亲,见父亲手脚都不能动,眼也开始塌陷,只有一丝气息在慢慢的悠着,他问我﹕〝父亲不会在我们去捕鱼的时候咽气吧?〞〝凭我的感觉不会,他的这口气是为哥哥他们一家留着呢。〞第二天我们收鱼网时收获颇丰,捞了十几条鱼,母亲和姐姐看后都很高兴,说解决了后几天的蔬菜困难问题。
日期:2011-3-26 22:14:00
我和弟弟来到父亲病床前,见父亲还是和昨天一样,一息尚存,双眼紧闭,弟弟靠近父亲的耳边说﹕〝爸,大哥今天中午就回,你可要等到他们一家呀。〞弟弟连说三遍奇迹出现了,只见紧闭两天的双眼睁开了,虽是那样的浑浊,但浑浊的眼神中充满的全是期盼,而眼皮不再闭上。这时我摸了摸父亲的右手指头,除小手指外,其余的四个指头全部都僵硬了,这说明父亲身体的大部分地方都已死亡,只有思念大哥的意志支撑他那一丝不断的气息。父亲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时刻。我和弟弟心情沉重的坐在父亲病床前,此时,我们都盼望哥哥一家早点回来。
我叫弟弟到车站去接一下哥哥他们一家人,有我一人在父亲身边照看就可以了,我想哥哥一家再不回,父亲这口气也撑不到天黑了。在我们家乡有一说法,长子不离中堂,父亲去世一切该由长子主持,父亲撑着这口气等哥哥回,想交代的后事,很大程度上缘于这一传统思想。
日期:2011-3-27 10:12:00
〝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大门外传来了弟弟的喊声,这时我见父亲的眼珠稍有转动,张开嘴,嘴唇微颤动,好像有话要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哥嫂一家人快步来到父亲的病床前,哥大声呼唤﹕〝爸,我回来了,回家看你来了。〞父亲的目光停留在哥哥的脸上,嘴唇快速无力的颤动,好像有话对哥哥说,哥哥用耳靠近父亲的嘴边,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时哥哥发现父亲已没有气息,扑通地跪倒在地,〝爸,我回来迟了,没有听到你对我说的话呀。〞我们全都跪在父亲的病床前,两个侄儿不停地呼唤〝爷爷,爷爷,〞,父亲深陷的眼窝溢满了泪水,泪水慢慢的流出眼窝,流过耳边滴在床单上,弟弟用毛巾为父亲抹去耳边的眼泪,用手轻轻地抹合父亲的双眼,可怎么也合不上父亲张开的嘴,父亲就这样没有说完他的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日期:2011-3-27 21:26:00
父亲咽下这最后一口气,没能活过六十九岁,满六十九岁还差一个月,而我们姊妹四人都已成家,他了无牵挂地走了。街坊邻居都来作吊送花圈,屋里屋外挤满了人,临街大门前挂上银幕放电影,那场景就和妻子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好多年过去了,妻子回忆父亲去世前做的梦,总感到这个世界神秘莫测,好多事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可冥冥之中它又确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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