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哼一声道:“天下第一刀,便要我去请才肯下轿么?”
长孙适劝道:“长老不必生气,想是玉大侠怕在气势上输于风无骸,要等风无骸来时方现身吧。”
陈青望也呵呵笑道:“长孙大侠所言有理,高手过招,自当处处算计。”
圆通却又哼了一声,对普广道:“就说老衲请玉大侠下轿!”
普广闻言,急走过去。玉安见普广急急走来,也急忙迎上。普广对玉安道:“我们长老请玉大侠下轿。”
玉安一闻此言,变了脸色。急返身回去,但到轿前,却又放轻脚步,走上前垂手说:“师父,圆通长老请师父下轿。”
轿内全无动静。
玉安又抬高嗓音说了一遍。
轿内仍无动静。
普广见状,上前施礼道:“玉大侠,云巅寺圆通长老请您下轿。”
轿内仍是全无动静。
普广看看玉安,一滴汗水已从玉安脸上流下。普广低声对玉安道:“小僧有一言,多有冒犯,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安将普广拉至远处,说道:“师父但言无妨。”
普广低声道:“尊师在轿中不出,是否有人暗害了尊师?”
玉安不由苦笑:“天下谁能暗算得了我师父?”
二人正说话间,那边圆通却按捺不住,站起身双手合什道:“老衲圆通请玉大侠下轿。”
玉安一惊,回头看轿那边,仍无动静,忙跑到轿前躬身低声道:“师父,圆通长老请您下轿。您再不下轿,割玉门便要得罪尽天下英雄了。”
轿内却无反应。
这时,一个抬轿之人凑到近前低声道:“师兄。轿子方才抬着很轻,师父是不是已不在轿中。”
玉安更是吃惊,低声叱道:“怎不早说?”
那人苦脸道:“没见师父下轿哇?”
玉安哼一声,将那人推到一边。那边圆通又高声道:“老衲圆通请玉大侠下轿!”
玉安又急道:“师父,圆通长老请您下轿。”
轿内仍无声响。玉安回头看一看怒气冲冲的圆通,一横心,将轿帘猛地一揭——
轿内果然无人。
三五月明之夜。
远离云巅寺的一处高峰峰顶,四周白云缭绕。月光静静地从天上泻下,流到石上、松上和那些云上。夜风一阵阵地穿过松林,发出涛一般静谧而又空灵的声响。
夜风一次次地将玉无心宽大的白袍吹得鼓荡起来,那时玉无心正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山间的雾气荡漾在他的四周,玉无心仿佛是坐在白云之中。玉无心的眼睑微微垂下,他的心中一片空明。
“风大侠。”玉无心说着抬起了双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笔直地站在他对面,身上的黑色披风随着夜风直飘。
“嗯。”风无骸点了点头。
“请坐。”玉无心说着,拿起身前的玉壶,将对面的玉杯满上,淡绿色的水在半透明的玉杯中回旋。
风无骸在对面坐下,将长刀放在身旁。玉无心将自己面前的玉杯端起,道:“玉某不会饮酒,只备几杯清茶。不知风大侠可饮茶否?”
“酒,茶,水,渴了便喝,没什么分别。”风无骸端起杯说。
玉无心微微一笑,二人将手中杯一举,玉无心呷了一口,风无骸却已一饮而尽。
玉无心将风无骸身前玉杯满上,说道:“风大侠奔波天下,席不暇暖,玉某不如。”
风无骸道:“天地万物,各有己命。兼济天下,独善其身,都是一生。”
玉无心叹口气道:“风大侠心怀天下,浪迹萍踪,一无所系。玉某生性疏懒,又负先辈重托,一生只能止步割玉门中。”
风无骸忽道:“元方是你选中的传人?”
玉无心微微颔首。
风无骸道:“你选错了。元方与周兴在我背后偷袭,他不应做割玉门掌门。”
玉无心又品了口茶,缓缓道:“偷袭的人并非元方与周兴。”
“原来你也不信。那你为何约战于我?”风无骸问道。
“我二人终将一晤。”玉无心道。
风无骸点了点头,又问道:“割玉门如何传承?”
“元方一死,割玉刀已绝。一切随缘,玉某也不再奢求了。”玉无心说,一面平静地品着茶。
“设计之人,你也不再追究?”风无骸看着玉无心。
“蝇营狗苟,活于世间也是行尸走肉。何况多行不义,必将自毙。”
“玉大侠说得好。”风无骸忽哈哈笑道,说着将杯对着玉无心一举,一饮而尽。
玉无心也饮了一口,又执壶为风无骸满上。
玉无心饮尽手中茶,将杯放下,目视远方:“万物有始,也终有终。”
风无骸点了点头,也端起面前杯缓缓将茶饮尽。
玉无心忽收回目光,看着风无骸身后:“风兄还约了他人?”
风无骸将身向后略撤,笑道:“那是我新收的徒弟。怕是担心我,自己爬上山来了。”
玉无心道:“此处上山不易,令徒天资不错。”
风无骸道:“天资比不上风某幼时,但其品行难得。玉兄也可收他为徒,或可传下割玉刀法。”
玉无心颔首道:“风兄眼光,玉某信得过。”
风无骸闻言,抬高声音道:“丁乞儿,过来吧。”
松树后闪出丁乞儿,走了过来,吐着舌头道:“师父怎么看见我了?”
玉无心不由一笑。风无骸指着玉无心对丁乞儿道:“这位是玉无心玉大侠,肯收你为徒,快拜师吧。”
丁乞儿却疑惑有看了看玉无心,又看着风无骸道:“师父你不教我了?”
风无骸道:“教你。玉大侠也教你。”
丁乞儿不由笑了:“行,我听师父的。”说着便跪下磕头。
玉无心等丁乞儿磕罢,笑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情愿?”
丁乞儿不好意思地笑道:“被师父看出来了。我觉得师父不像个练武的。”
玉无心一笑道:“好,你既拜我为师,便要为我做一件事。你用这个玉壶,到山下里盛一壶清泉水。回来后将水倒入一个杯中,然后将这杯水倒入另一玉杯,倒完后,再将水倒回到原来杯中。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杯中无水。但要小心,如有一滴水洒出,便要从头再来。如何?”
“行。”丁乞儿爽快地答应。
“不论我生前还是死后,你都要做到。”玉无心对丁乞儿说,“去吧。”
“哦。”丁乞儿答应一声,拿起玉壶,放到手中看了看,说:“真好看。”然后便下山去了。
“风兄,我们可用改日约战?等你教好丁乞儿后。”玉无心看着远去的丁乞儿,说道。
风无骸道:“刀者道也,风某教不得,自己悟吧。”
玉无心问道:“风兄不怕你的披风六斩从此失传?”
风无骸哈哈笑道:“五百年前,没有披风六斩;五百年后,也难有披风六斩。正如玉兄所言,‘万物有始,终将有终’。何况披风六斩失传,也会有新的刀法出现。风某又何必挂心。”
“生生不息。”玉无心颔首道。二人不由都向远处看去。丁乞儿已经不见踪影。
但远方却有一片红光,离得远,已显得有些模糊。那里是云巅寺,是另一个世界。
“云巅之上。圆通长老还以为我们在云巅寺前决斗。”玉无心道。
“我二人的决战,会被当作赌注,当作闲言。”风无骸冷冷道。
玉无心转过身来,看着风无骸道:“故而这才是玉某最好的结局。”
风无骸哈哈一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夫复何求!”说着将长刀拔出。
玉无心也拔出刀来,微微一笑。
于是二人沉默了,山上又恢复了宁静。风一阵阵地刮过松林,二人的黑衣白袍动荡不止。
二人的刀身开始微微抖动,刀上的月光不停地流淌闪烁。
月光的流动闪烁越来越快,越来越变幻莫测。但渐渐的,月光又在刀上凝固起来,如平静而清冷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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