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2-23　23:48:11

　　（19）
　　抓着尤晓萌的手慢慢踱回公司，不小心在楼下遇见了朱哥。
　　朱哥对着我一瞪眼，吓得我马上把手甩开了，这时我才突然想起：尤晓萌这可是老板的秘书啊，我在干什么？江湖传说有四大不成熟：老板敬酒你转桌，老板讲话你啰嗦，老板私事你瞎说，老板秘书你先摸——我这么一个无耻了六七年的职场老麻雀怎么会犯此等菜鸟的错误呢？想当年刘芸在的时候，我是多么小心翼翼，为什么晓萌来了，我就这么大大咧咧了，看来我还是有点喜欢刘芸的，至少也是喜欢入美女的，喜欢她才怕把持不住怕犯错误才刻意疏远，不喜欢的才不放在心上才荤素不忌才考虑不周。怎么办？怎么办？

　　我又把晓萌的手抓了起来，故意制造一个跟女同事打打闹闹的现场，这样只算逢场作戏，错误不严重一点。生意人嘛，难免逢场作戏，这属于小节，跟真的同老板抢女人不是一个概念。我故意当着朱哥面摸了晓萌两下手，大声说道：“尤秘书，你的手上好多茧啊，工作很辛苦，要注意身体啊。”
　　果然，朱哥觉得我这么落落大方应该只是揩揩油，脸色稍微好转了点，道：“操，晓萌，离柴米远点。这家伙别看外表像个人样，其实不是人，不要被她吃豆腐。”
　　我在内心深处擦了一把汗，如果刚才我真的把她手甩开了离得远远的，那反而显得做贼心虚，我赌对了。这个急中生智是很符合心理学规律的，想不到我还有潜伏的天赋，余则成怎么就不找我呢？我正色道：“朱哥，朱哥，你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什么时候吃过女同事的豆腐。对吧，晓萌？”我朝她使了个眼色。
　　晓萌应该不傻，还在试用期跟同公司的上司拉拉扯扯是职场大忌，再说一般的女孩也不愿意情感初期就曝光吧，到时被甩也没面子啊。
　　朱哥道：“谅你也不敢。”
　　尤晓萌把手抽走，脸红艳艳的，像熟透的葡萄皮。
　　我若无其事的跟着朱哥走开，晓萌蹦蹦跳跳追上来，响亮笑道：“哈哈，朱哥，什么吃豆腐不吃豆腐？我们是在谈恋爱！”
　　我和朱哥都楞在了当场。
　　朱哥把我单独带进办公室，拍着桌子吼道：“柴米啊，柴米，老子给你吃的，培养你前程，给你原始股票，当你是兄弟。你居然干这种事情，你居然抢老子办公室的女人，你说说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心里七上八下，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得罪领导了，我这编的是什么烂剧本啊？尤晓萌这是什么破演员啊？我该怎么办？告诉朱哥我不爱她，不爱她还泡他的妞那不是更目无领导，罪加一等？我突然站了起来，对着他一拍桌子道：“对，朱哥，我就是跟尤晓萌拍拖了。”
　　朱哥拿起椅子就甩了过来，这家伙妻吾妻以及人之妻，但从来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走，这就叫成功人士。作为咏春低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侧闪闪过，功夫不到家，还是被蹭了一下。我大声吼道：“朱哥住手，其实我有苦衷。”
　　科学家实验表明，一个正常人每天平均要撒六个谎，一年就是两千多个，这个实验还是美国科学家做了，中国人应该要多点，中国生意人应该更多点，这是国际常识。那么，我估计我每年要撒的谎超过三千个，在我这么多年撒的谎里，这个谎撒得最有水准和最别致。我道：“朱哥，助手。我是为了忘记刘芸！还记得吗？刘芸！！！朱哥，我坦白了吧，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刘芸的，深深的爱着她。但，但。”我捂着胸口，皱着眉头道：“但我知道那也是朱哥的最爱，我怎么能抢兄弟的女人？我这人讲义气，就只好把感情埋在心里。你也知道，我只好把刘芸当姐姐——这都是为了大哥你啊。尽管刘芸离开了公司，尽管她还回来找过我，但我还是不愿意抢大哥曾经的女人，为了尽快忘记她，我就把晓萌找过来了——大哥，你知道我的痛苦吗？”

　　朱哥立在当场，眼珠子闪烁不停，猛地被来这么一下子情景剧，多少有点糊涂：“你喜欢刘芸？没见你表示过啊？你真因为我把她当姐姐？”
　　我郑重点头，含着晶莹的鼻涕与泪水道：“百思不得其姐，就怕愧对吾兄。”
　　朱哥一栗子敲在我头上：“别跟老子念唐诗。”
　　我心想，这他妈叫唐诗吗，但在朱哥那，唐诗和躺尸差不多，跟他玩谐音修辞，不等于对着猪唱美声吗？我真诚地点了点头：“为了克制自己找她的冲动，我才找上了晓萌。大哥，你看。”

　　我拉开裤子，大腿上有青痕，这是我在咏春拳馆练习时留下的，我道：“我每次想刘芸的时候，就想起朱哥的好，这都是我矛盾痛苦时自己揪的。”
　　朱哥把一本刚发的《语言学纲要》研究生教材狠狠地扔到我身上，道：“你他妈的，老子再想想，你先滚出去。
　　躲在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做完部分工作，装模作样地骂了一下老师，身心疲惫地准备回小窝，演戏其实很累，而不幸的是大多数中国人或多或少都是演艺工作者。加班到了晚上九点。我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我那个为充面子而租的白领公寓，打开电脑看电影，又奢侈地开一袋乡巴佬鸡腿，泡了一壶茶，再把腿伸直在桌子上，那叫一个幸福。不到两分钟，就接到了莲姐的电话：“柴米，你有没有时间？”

　　我充满热情道：“莲姐，有什么事情，您说。”
　　莲姐道：“听说你练咏春啊，你陪莲姐去练咏春吧，我要减肥。对，就现在。”
　　我心里狠狠骂道：万恶的资本家太太，嘴巴道：“能陪莲姐是我的荣幸，不过，莲姐哪里胖啊？”
　　莲姐道：“就是，说起来就气。今天一个小妖精居然打电话给我，骂我，还跟我说上次在我身后打手机，硬是没打通。说我太胖，挡住了手机信号。柴米，你说我胖吗？你朱哥还喜欢我吗？”
　　我无语了，我操，你胖不胖关我屁事。我道：“莲姐不胖，朱哥也很爱你。”
　　莲姐道：“不行，还是要减肥，要不瘦，要不死——莲姐没打扰你休息吧？”

　　我道：“没有，没有。谢谢领导的体贴，我这就下来。”我长叹了一口气，关了电脑，离开了苍井空。很郁闷但并不生气，我已经习惯了，我深深知道富士康够狠吧，但富士康最不缺的就是人。
　　我把莲姐带到了无名武馆，这家武馆是四爷开的，几个都号称自己正宗别人不正宗的咏春师父在这里带徒弟。我作为票友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来玩玩。这一次，我一招一招陪莲姐比划着，非常认真，目的是让她出汗减肥。写作和练武是我从小的图腾，来练咏春主要是想离自己的梦近一点，这话对于一个奔三的男人来说有些矫情，有些不合时宜，但这是我残留的真话。去文学会拍了李白的马屁后又在武馆拍老板娘的马屁，我发现我终于混得文不成武不就了。这样也好，梦想破碎了就离现实很近了——这就是成熟。

　　在这城市唯一的朋友，也是咏春的师兄弟陈纯奇怪道：“柴米哥，好久没见你练功这么努力了，这是你妈吧，好年轻啊。”
　　折腾到十一点，莲姐觉得肚腩小点了，终于满意回家。我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发现自己钥匙不见了，好在我经常爬窗，也不怎么害怕，可是我爬进自家窗户后，却看见了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午夜时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我的床上，头发散开，低着头，黑发遮住了她的眸。
　　见这个女人我非常恐惧，就像见到鬼一样，因为我上午还提到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刘芸对着我甜甜一笑道：“柴米，你的钥匙直接挂在门上，太不小心了， 不怕丢东西吗？也好，我直接进来了。”
　　我哦了一声，刘芸问：“柴米，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道：“有了。”
　　刘芸停了会，道：“那你介意换一个女朋友吗？”
　　我道：“介意。”
　　刘芸道：“那你介意多一个女朋友吗？”

　　我浑身迅速充血，全身都软了有地方却硬了，脑袋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判断：刘芸找我？嗯，刘芸的钱用完了？刘芸暂时无家可归了？刘芸在这里没亲没故找到我蹭吃蹭喝了。不管了，这怎么也是我魂牵梦绕想欺负的一个美女啊，我深情道：“房子租金一千五，你出五百，我出一千，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