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你为公司做了不少贡献,我很感谢你,你是个人才,不可能让你做工人的粗活。你先用你的特长,到别处做点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打钱,走到大力面前,放到大力手里说:“这是一万两千块钱,除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有多给你开的五个月的工资。以后我可能还会求到你,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了,但友谊还在。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马上要出趟门儿,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微笑着伸出柔软白皙的手和大力握了握。
吴大力不知怎样走出聂总办公室的。他脑袋完全木了,像断了电的计算机,没有了任何功能。失落感,耻辱感毒蛇一样噬咬他的心,摧毁了他的尊严。他回到办公室,像做贼一样,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怎么好意思和处里的人说啊?见了面他们也会很尴尬的。算了,给处里的老王和小卢留个条儿吧,就算是告别了。
他心乱如麻。很快离开了他热爱并努力奉献过两年多的公司,离开了他养家糊口的工作岗位。
他没有回家,也没坐公交。高大魁梧的吴大力,表情木然,机械地往回家的方向慢慢地走着,脚步和心情一样沉重。
他是个很要强的人,从小学就是班级干部,直到初中再到高中。虽然没考上大学,但当兵时也是班长。复原后,分配到国营汽车修配厂,那也是副厂长啊,自己在人群里从没让人瞧不起过。他的一些同学,有的没水平没能力,没人品没相貌,却坐机关,当老板,呼风唤雨。自己本本份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多才多艺,没啥发展还不说,靠劳动吃饭的权利还被剥夺了,天理何在啊!他从不信命,三穷三富过到老,那是老话说的。他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缺陷,自己如果是专家权威,是离了自己别人就没法生产,没法活下去的人物,别说下岗,就是自己想走,人家也得跪着求你留下呢!
妻子的病好像越来越重了,流血越来越多,有时给学生上课都困难。前一阵去做彩超,和以前的检查结果对比,不仅子宫肌瘤又长了,而且大大小小又多了好几个。让她上省城去看看,她说放寒假时再去看,可放假了她也没去,还是说吃药保守治疗。其实,她是怕花钱,因为家里实在没多少钱。
她知道了自己失业,不知会咋上火呢,先不告诉她?女儿高二,正是需要环境安定,父母细心呵护的时候,她知道了也会影响学习的。我这个当爸爸的在女儿心中的地位也会降低,说话的分量也会打折扣的。唉,受伤的总是我!
当他走到快活林酒家的时候,忽然产生了要喝酒的欲望。找老二和老三来喝酒!他用命令的口吻打了电话,让他俩立马赶到快活林酒家。
酒店很静,他靠边要了包间坐下。服务员送来了茶水,他一边喝着水等俩弟兄,一边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并没有差错,谨小慎微,兢兢业业,还是被老板炒了鱿鱼!榨取剩余价值?人家还不想榨了呢,她是资本家,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谁让你不是老板呢?难道我吴大力今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说不定也能时来运转也能当老板、发大财呢!我一定要活出个样来,让大伙瞧瞧,到底我吴大力是不是多余的人,是不是个人物!他喝了一大口茶,“砰”地顿了一下茶杯,吓了服务员一跳。
边海接到电话时正在大棚里给黄瓜秧打岔,干活的迷彩服也没来得及换下,打了车十几分钟就赶到了。他对这也很熟悉,这是哥几个常来聚会的地方。他一进屋就冲大力嚷:“大哥,咋的啦?出啥事了?”边说边把粗壮的手放在大力肩上用力晃了晃,仔细打量着大哥。他没看出有什么异样。留着板寸头的边海,可能走的太急,心里也急,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黑红的脸庞往下流着。他用袖子抹了一把汗。
“老三来再说吧,你先去点菜,”大力说话声音低缓。
又过十来分钟,门亮也来了。他虽然比边海离得近,但是他太忙了。他正在股市炒股。大盘六千多点扎下来之后,他正好抄了一个底。十多万的本钱挣了一倍。来之前正盯着一支关注多日的钢铁股,觉得价位差不多了,刚才大哥打电话好像有急事,他买进五十手后就赶来了。
没到饭时顾客不多,菜很快就上齐了。大力这时神情基本恢复了常态。他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三弟,今天你请客,以后大哥没饭吃你就得管饭了。来,哥儿几个喝酒!”三人碰了个响杯。
门亮解开细条紫色半袖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习惯地摸了一下板寸头,夹嘴里一口菜,关切的问:“大哥,究竟出啥事了?”
大力苦笑一下:“我又失业了。”他夹一口芹菜放到嘴里,然后习惯地用餐纸轻抹了一下唇髭。
“是吗?出啥差头了咋的?”门亮不解地问。
“没有,老板的侄子大学毕业把我顶下来了。”
门亮想了想,说道:“是吗?唉,那就没办法了,资本家个人的买卖,人家说了算哪。就这么打发你走了?这两年你没少给她们出力呀,你还是处长呢,得给点啥条件吧?”
“给一万两千块钱,算吗?”有点自嘲的味道。
“唉,也行啊,你在汽修厂十七年,还副厂长呢,买断也给就一万五呗。算了,别上火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别地方兴许还发迹了呢,其实呀,你打不了工,你天生是当老板的人物。”
“难,那太阳得从西边出来。”大力沮丧地说。
门亮故意调解一下气氛,说:“科学家讲,地球南北极还要颠倒呢,一切皆有可能啊,别人能当,你当然也能当,只是机会还没到来。”
边海说:“咱哥几个还都不老,都好好干,有的是机会。我以后当农场主了,我包你们幸福加快乐!”
门亮说:“行啊,老天保佑你,白城承包的那十垧水田,今年长的那么好,还不挣十万八万的?行,咱哥们儿现在还没有当资本家的,好赖还有个地主,到啥时候也饿不死了。”
哥几个喝着酒,聊着天,说说笑笑,让吴大力的心情好多了。
边海87年复原后没找工作,表哥在广州开服装厂,让他去帮打理,他也没去。一是他不喜欢大都市的生活,也不想像藤子一样依附在别人的大树上。再有一个原因,那时候他媳妇已经怀孕了,他要照顾好她。
怀孕头几个月,边海妈就说肯定怀的男胎。边海说:“妈,您可神了,比B超还准哪?咋看出来的啊?”
他妈很肯定地说:“这是经验,你看兰香脸色不艳,肚子发圆,迈门坎老爱出左脚,还有啥说的,不就是男孩嘛!”
边海家虽住在市郊,但那里还保留很多传统和观念。当年他刚接到入伍通知书那天,村里就有两个媒人到家里提亲。当兵光荣,这是大家共识的,也是都羡慕的。这是小伙子正派、健康、有出息的证明。政府的政审和体检都通过了,这样的小伙儿不找还找啥样的呢?
经过紧急家庭会议,母亲的意见是选朱兰香,理由是姑娘长的结实健康,能劳动,手巧,炕上地下的活都会干。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长的也不丑,屁股挺大的肯定能生小子。爸爸同意妈妈的意见,并加了一条理由:她是边海师傅的堂侄女,算亲上加亲。边海从小就仁义,又孝顺,她是他中学时下一届的校友,印象也不错,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边海复原前夕双方老人就张罗他们的婚事。复原不到两个月,就在“五、一”时结婚了。筹备结婚时,收拾房,买东西,办酒席等一系列事务,都是大哥和三弟帮着操持的,把吴大力和门亮累够呛。边海结婚后的一天,他俩来玩,边海说啥也不让他俩走,又喝了一天酒,几个人都喝醉了,把新房弄的一塌糊涂,门亮媳妇给收拾,一点也不嫌脏。她很理解和赞赏他们弟兄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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