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5 1:55:00
连载163.羊毛疠3
郭杠头遮遮掩掩地讲了半天,听了他的陈述,大夫们都将信将疑。他们争辩了一番,最终决定试试棉花。尽管棉花入药于典无据,但是他们早已经技穷,舍此别无他法。
棉花奏效了,只要尚未吐血,患者的病情都暂时稳定了下来。大夫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探究病理。医家先天就爱好争论,遇到这样的疑难病症,更是滔滔雄辩逞威之时。他们引经据典、符采相胜,在激烈的争论中耗尽了心力。最后,有人无奈地说了一句,“该不会是肚子里真有刺吧?”
此言一出,医生们好像聆听了梵音,心中都有所触动。是啊,若真是腹中有刺,至少吐血的症状得到了解释。他们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认定若要确诊,必须解剖检验。然而这却是艰难之事,因为死者的家属正在悲痛之中,很难被说服。医生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转向了段大夫。段大夫一阵慌乱,将事情推给裴鸿,说道:“裴大人,你平日里广树恩德,你去说肯定比老朽要强。”
裴鸿并不推辞,点点头道:“那我试试看!”他起身离开内堂,萧二郎紧跟在他身后。他们走进后院,不幸身故的患者都停尸在此,他们的家属正在哭嚎,使愁云浓凝、悲风徘徊。裴鸿触景而心酸,不禁潸然。他跨上一个石磴,张口却又语难,期期艾艾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人们都沉浸在悲哀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街坊们,我是裴郎中!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说。”
他的声音又抖又慌,全不似平日,但好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裴鸿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街坊们!我知道大家都很悲痛,大家要节哀!”
这话一出口,连萧二郎都觉得别扭。他知道裴鸿其实很诚恳,只是这样的措辞实在像是个官腔。裴鸿自己更是手足无措,半天才继续说道:“这个病来得突然,是天降的瘟疫。我们这些做郎中的学艺不精,不能救死扶伤,实在是惭愧!裴某在这里先给大家赔不是了。”
有些人含泪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的歉意,也有人不领情,直接抢白道:“人都死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裴鸿语塞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逡巡而迟疑,始终不敢切入正题,直到有人不耐烦了,高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裴鸿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样,脱口说道:“现在这个病还不能确诊,大夫们会商,都说要剖尸检验才行。哪一位若是愿意,就和段大夫说一声。”
他说话的时候又急又快,他的目光不与任何人接触,只是盯着远处。人群沉默了片刻,都变得愤怒了。有些人冷漠地转身离去,有些人似乎要出言怒骂,但是犹豫了一下,都不愿意出头,狠狠地白了裴鸿一眼,用于发泄自己的愤怒。
裴鸿看没有人应声,在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他从石凳上下来,打算转身离去。然而他终究不是自欺欺人之辈,迈出的脚步又被收回,强逼着自己重新跨上石凳。他说道:
“街坊们!街坊们!大家听我说。大家心里难过!我是知道的。然而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能救得了活人的性命。我求求大家了。我跟大家保证,剖尸检查以后一定好好缝合,还算是全尸。”
此时已经没有人哭泣,他们冷漠地看着裴鸿,保持着诡异的宁静。裴鸿又说道:“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查清了病因,这可是几百几千条性命的事情,无量的功德呀!”
还是没有人理他,人群就只是和裴鸿对视着,看得他心里发慌。萧二郎旁观者清,凑到裴鸿跟前说:“你这样不行,得要找一个你平日里有恩的,他方不好推辞。”
裴鸿抓住了这根稻草,激动地连声说道:“对对对!正该如此。”他环顾四周,看见一个熟人,指着人家说道:“老徐!你怎么样?”
老徐冷冷地说道:“想也别想!”
裴鸿试图提醒人家曾受过的恩惠,说道:“老徐!我跟你也算是有交情了,今天就不能帮我这个忙吗?”
老徐愈发生气,生硬得说道:“裴郎中!姓徐的欠你的钱,少不得要还,一个子也不会短你的。今天谁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要他的命!”
裴鸿也有些生气,脱口说道:“要出力的时候个个往后缩!这可是救人命的事情。”然后他环指着众人,问道:“当真就没有一个懂道理的?”
裴鸿等待着深明大义之人,然而却看见一团污物向他飞来。不知道是谁开了这个头,立刻感染了众人。手边有东西的人都向他投掷,更多的人赤手空拳,冲上来要痛殴这个酸丁。萧二郎立刻挡在裴鸿身前,打倒了几个冲到了身前的人。然而他出手不狠,人群依然充满勇气,呐喊着冲向他们。萧二郎也不愿意和愤怒疯狂的人一般见识,只好护着裴鸿逃出了后院,搞得非常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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