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线叫幸福》
第37节

作者: 木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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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5-11 23:22:36

  第四章 生个孩子傻三年
  第34节
  春节前,建业父母从济南打来电话,让他带着新媳妇回家过年。金子得到这个消息后,把建业老家的地址和建业母亲单位的电话抄给了春生,她怕娘春节时娘从乡下回来,找不到她的人。
  万事都要小心,尤其是在这个当口。
  大年二十七晚上,风雪交加,雪花片子跟牛眼一般大。建业和金子先是乘公交车到沈阳站,他俩人身上一共扛了十几个包。瓜子花生包、烟酒糖茶包、白面包、木耳黄花菜包、大米包、山楂包、塑料布罩着的豆油桶等等等,多得晃人眼。金子恨不得把沈阳的特产都打成包,运到建业家里,她有她的小九九,看在这么多东西的份上,婆婆也得给个好脸色啊。建业却说,这哪是回家啊,简直就是在逃荒。

  火车上挤满了人,人贴着人,包又撞着包,时不时发出一阵惨叫,什么那是我的脚,哎呀,我被卡住了。……这是谁的腿,顶我屁股上了。金子和建业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卸下大包小裹后,他们才发现,对面座位上坐着的一家三口—— 一个妈妈两个孩儿。大的是个女孩,七八岁的年纪,小的不满一岁。
  小的哭嚷着,表达着自己的饿意。那妈妈敞开坏,露出半边丨乳丨房,奶起孩子来。那父亲走过来,他嘴里骂着:“咋在这里奶上了,到那边去。”他示意孩子妈到车厢连接处去。妈妈一甩膀子,执意不走。父亲就骂起来:“你个山货,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他转过头,脸上却是阴转了晴:“这两位同志,我这媳妇没见过啥世面,打扰你们了。”
  金子和建业报以尴尬的微笑,他俩扭过脸,望着车窗外。
  那父亲不依不饶,眼珠不在眼窝里了,而在金子身上荡来荡去,他又问:“这位男同志,看着你眼熟啊,济南人吧?”他的话再明白不过,他是济南人,如果建业答是,那他们就是老乡。
  “啊,我是济南的。”建业转过脸答道。
  “林建业。“那父亲站起来,拉住建业的手,“怎了,不认识我了?我是周慧群啊!”
  建业睁大眼睛一看,可不是吗。
  金子常听建业讲起周慧群,下乡时,他和他是一个知青点的。周慧群的鼻梁很高,肩比较窄,头发也不浓密,五官长得粗狂,宽阔,但额头有道明显的疤痕。听建业说,那道疤痕和他关。有一次,建业所在的知青点和另外一个农场的知青发生械斗,周慧群替建业挡了一镐头。事后,建业问他为啥要这样帮自己,周慧群在院子里用铡刀铡草,说,“换成你也会替我挡的。”1977年,建业参加高考顺利返程,周慧群却因为早早娶了个生产队队长的女儿,留在农村了。

  寒暄过后,周慧群再次把大眼珠献给金子。金子对他的眼睛充满了厌恶,那对大眼珠在眼眶里晃晃荡荡,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下来,她进而害怕掉到自己身上了。在上厕所的途中,建业告诉她,那是远近闻名的大灯泡,夜里不用开灯,可以比得上20瓦的白炽灯。金子知道建业在说笑,但他还是觉得周慧群有点恐怖。
  从厕所回来,周慧群嚷嚷着喝点小酒。他从包里拎出一瓶酒和一袋五香花生米,又从餐车要了两个盒饭——两份饭外加两个菜。慧群媳妇板起脸,嘴里嘟囔:“餐车的菜死贵死贵的。”
  周慧群瞪起大眼珠,骂媳妇小农意识,山沟里的野鸡,永不也成不了凤凰。金子捅捅建业,建业起身算账,慧群媳妇这才作罢。
  金子对慧群媳妇的印象并不差,宽宽的脑门儿,浑厚的下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觉得慧群媳妇就是另外一条路上的自己,如果自己没进城呢,也许会嫁给一个知情,或者嫁给春生,她也会给两块钱的盒饭而愁容满面。其实,慧群媳妇并不差这两块钱,她是觉得车上的东西太不划算,她把孩子塞进慧群手里,起身从车架上拿下包,从里面掏出两只酱猪蹄。
  “猪蹄……下酒。”她这一句只有四个字,但在金子眼里,一句顶一万句。这个纯朴的乡下姑娘,嫁给了旁边的刀疤知青,到底是幸福呢,还是厄运呢。

  是厄运,她很肯定。
  “怎么才想着往出拿——你们这些农村人就是抠。”周慧群正努力跟他媳妇划清界限,他想表达的是,他是城里人,她是农村人,但在金子看来,周慧群更像个乡下人,她没有从纯朴的媳妇身上得到那水汪汪的天真和善良,却觉得对她其颐指气使才是个城里人。
  “这年月,回城比生孩子都难!”周慧群感叹道。
  “你爹不是在铁路段上吗,你可以接他的班啊。”建业答。
  周慧群指指媳妇,说:“她爹不给开介绍信,再加上又有了这个老二,超生了。”

  “再等等,过几年政策兴许能变。”建业安慰慧群。
  午夜之前,建业和周慧群喝多了,俩人趴在靠窗的桌子上打起呼噜。困意是可以传染的,金子也眯瞪过去了。火车靠站,惯性的原因,她的身子向前探去,她急忙睁开眼,险些撞到周慧群的媳妇。慧群媳妇冲金子笑笑,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感叹,养个孩子真不容易,一天睡不了几个钟头。金子第二次睁开眼,看了看表,凌晨5点了。慧群媳妇仍未睡,她朝金子笑,两眼被窗外的灯光划过,血管收缩,明亮而又通红。金子心疼的问她,为啥不睡?她回答,小偷多,我替你们看包。

  火车钻出黑夜,走在晨光中。建业先醒了,他让金子坐到靠窗的位置,之后,他对慧群媳妇说:“嫂子,你睡一会,我看包。”
  慧群媳妇宛然一笑,她的脸上只有笑,她答:“我习惯了。你再睡会,出门在外不容易。”建业的头晃晃,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捅醒金子,问:“大孩呢?”金子也跟着找。慧群媳妇向下指了指。
  建业哈腰,他看见周慧群的大闺女躺在桌椅下面,身下垫了张硬纸壳,睡得正酣。
  火车过了天津之后,大孩从座椅下爬出来,喊道:“妈,我要撒尿。”获得母亲的允许后,她朝车厢连接处的跑过去。不一会,大孩却回来了,身后跟着乘务员。
  大孩靠在母亲身上。
  乘务员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慧群媳妇愣了愣,说:“我是她娘。”乘务员让她出示车票,她把孩子递给周慧群,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来。乘务员看都没看,说:“给这孩子补张儿童票。”
  周慧群不干了,他从里座走到过道,手按在大孩的肩上,说:“啥儿童票,丫头还没到1米呢。”
  乘务员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拿出卷尺,垂下一头,让大孩踩在脚下,然后逆身而上,说:“这都1米1了,咋还没到1米。”
  周慧群放在大孩肩头的手使劲向下按去,大孩顿时矮了一头:“这才98公分。”
  乘务员左手拿尺,腾出右手去拍大孩的背,大孩扛不住力,又站直了。乘务员指着卷尺,说:“1米1,一点不差。”当周慧群的手再次用力时,大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喊着:“妈,我要上厕所。”
  慧群媳妇抱过孩子来,仰脸对周慧群说:“当家的,补张票吧。”
  周慧群像抱起一堆秸秆一样抱起大孩,巴掌拍在屁股上,啪啪响,他嘴里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丫头,一夜功夫就长了这么多。”
  金子看不下去了,她抢过大孩:“别打孩子啊。”
  建业也说:“先让丫头上厕所,别再憋出病来。”他抱着大孩,拉着乘务员朝车厢连接处走。建业给大孩补完票,又抱了回来。大孩走了肾,不再哭了。建业从架子上拿下那个装有白瓜子葵花籽的包,摊在桌子上。大孩见到瓜子,又看了看父母。周慧群没好气的说:“看啥,叔给你的,吃吧。”大孩这才伸出手来。建业把大孩的儿童票塞给周慧群,那意思是票我给补了。

  慧群媳妇掏出钱非要还了票钱,建业说:“孩子我第一次见,就当是见面礼吧。”
  周慧群拽回媳妇的手:“败家娘们,建业给咱们孩子的见面礼,收下吧。”
  金子完全能理解建业的所作所为,不但理解,她觉得他做得实在漂亮。这不是同情,同情没用;更不是怜悯,怜悯害人;这是作为男人的责任,一个响当当的责任。金子暗自庆幸,他找到了建业这样的可以度过一生的男人,这十几个小时的旅程仿佛就是她的一生,火车进站时,她对建业的爱又加深了一层。
  车要进济南站的时候,建业给周慧群写了个条子,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他说:“这是我的地址,以后进城就来找我,有啥需要的,说话。”
  周慧群接过条子,揣在里怀中,他笑笑,大眼珠朝金子荡了又荡。
  天再次黑下来,他们两家人出了检票口,各奔东西。建业家在历下区,靠近市中心,需要向东走,穿过大明湖公园和趵突泉。周慧群家在槐荫区,在火车站西边,那是片城乡结合部。建业他们走出足有三百米的距离,忽听后面有人喊他们,回头一看,是周慧群的媳妇。
  慧群媳妇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手里提着俩包,“我喊你们半天了。”她把两包塞进建业手里,呼哧带喘的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我的大丫补票。”她指指那两包,喘了一口气,又说,“这俩包是榛子,是咱们山上产的,不值几个钱。你们带回去给老人尝尝鲜。还没等建业回话,她又风风火火的跑开了,不远处传来她的声音:“等回老家了,我再让当家的给你们稍点。”
  建业说,慧群媳妇叫马贤凤,贤惠的贤,凤凰的凤。金子看见,马贤凤像凤凰一样融进蓝黑的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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