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6-08 10:35:50

　　但是初二的晚上，怀斌，白军，大牙，流寇又潜回了这座城市,那一刻华灯初上。
　　潜回的原因，是司机无意中的一句话。
　　由于那时候的路不好走，而且沿途多有结冰处，所以一直到了中午，他们才到达途径的第一个城市。非常巧的是，他们路过了一处丨女丨子监狱。其实司机那一刻把车在无人的道路上开得飞快，监狱一闪而过。
　　怀斌说，兄弟，开回去。
　　那时候去监狱探视犯人，开车来的几乎没有，何况是外地牌照，因此大院里站着的两个管教，眼光有些异样。我八四年去一家劳教所看望一个朋友，是同学开车去的，这个同学在一家机关给一把手开车。他开的是辆簇新的皇冠车，在当时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因此他把那辆车直接开进了劳教所大院，门岗竟然没有阻拦。当时已经进入夏天，我把他被子捎回他父母那里清洗，被子里面，裹着一截手指头。手指头用塑料袋盛着，他用那扇门，把指头垫上去，当场给挤下来的。他让我把这截断指，捎给他父母，让我告诉他父母，如果再不来给他送钱，他将把身上的零件，一件一件还回去。他有工作，劳教不开除公职，单位每月还给他补助二十块钱，当时政策是这样定的。他父母觉得，每月二十块钱，别说在那里面，在外面花也够了，加上恨铁不成钢，劳教一年多了，一次也没去看过他。但他父母哪里知道，他儿子经常请假出去，请假要交费用，他那二十块钱，半天都不够。后来这个朋友伏击怀斌，是一天深夜，怀斌要穿越那条漆黑的胡同。怀斌进入胡同时候，他没有正面伏击，他料定正面伏击自己也会受伤。结果怀斌刚走过去，回头就是两刀。这个朋友大动脉被刺穿，失血过多死亡。至于怀斌是如何知道他在那里伏击的，怀斌从来没说过。

　　汽车停在女子监狱对面，怀斌独自下了车，朝大门口走去。两个管教迎了出来，他们肯定摸不清怀斌的来头。九三年最盛行又上得了台面的香烟是红塔山，怀斌拿出红塔山，不亢不卑给两人让烟，怀斌甚至还问了一句那个笔挺的武警，你抽不抽？
　　怀斌说，我来看我家一个亲戚。
　　公丨安丨说，接待室都放假了，都是年前看人，你咋现在来了？
　　怀斌说，突然决定来的。
　　那时候看望人，还不严格，后来就规定只有直系亲属可以看望了。当然规定是规定，事在人为。
　　管教问，你看望谁？
　　怀斌说，一个女孩，叫张晓红。你们应该知道她吧，在这个监狱，我觉得应该是最漂亮的。
　　这时候流寇也出了车门，走过来搂住两个管教，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流寇过去是贼，在那方面手疾眼快，因此当他松开两个管教，其中一个说，你们等一会。
　　怀斌和流寇一起进去的，也没有会见室，就在女子监舍的楼下，那一丛冬青树旁，怀斌流寇和张晓红见了面。
　　张晓红的面容虽然充满了沧桑，但依然姣好，她从监舍那楼洞里出来，看见怀斌，一下子站了好久。
　　管教说，你们快点。
　　张晓红泪流满面，她站在那里，一直泪流满面。
　　怀斌走了过去，将她轻轻抱住，张晓红一下子瘫软了。

　　怀斌说，你为了那个杀人犯，进来了，家里人，都为你惋惜。
　　张晓红瘫软在怀斌怀里，喃喃地说，这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怀斌说，你对他那么好，我觉得如果有来日，他会加倍对你好的。
　　张晓红说，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怀斌说，我得走了，表妹。
　　张晓红这个时候抬起了泪眼，表哥，十月份就出狱了。
　　怀斌说，恩，十月份是个收获的季节。
　　流寇跟张晓红拥抱时候，把五千块钱塞进了张晓红裤兜。这一举动，连张晓红都没有察觉。
　　怀斌再见到贺红章，怀斌说了这么一句话，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扛得住。
　　离开女子监狱，怀斌说，其实往常根本不想她，路过了，又不得不想她。
　　知道春节期间没有饭店，司机早早备好了丰盛的食物，有肉包子，烧鸡，牛肉，矿泉水。汽车停在一个僻静小路，几个人开始在车里吃喝。
　　大牙说，有酒就好了。
　　怀斌说，我给贺红章说过，每次吃饭就想到酒，早晚要坏事。喝酒得专门喝，不是到哪都喝。专门喝的时候，你看到了后面，不是专门喝的时候，你没看到后面。
　　白军说，不过有点酒，确实驱寒，这吃着有点凉。
　　怀斌说，凉和后患，是两个概念。

　　司机突然说了一句，把大家注意力顿时集中过来。
　　司机说，大年三十夜里，长江宾馆附近发生了枪战，你们知道不知道？
　　怀斌四人互相对视，怀斌说，你咋知道的？
　　那场枪战，一般人绝对不会知道，要知道司机说这话时候才初二，事情刚过去不到两天。这时候多数的江湖人，应该还不知道，春节是消息最不畅通的时期。

　　司机说，昨天夜里我去战友家，我们几个喝酒喝到半夜时候，他一条船来了。他一条船在市局九处，来的时候很兴奋，大口喝酒。我战友问他啥事这么兴奋，他说离目标又近了一步，年三十发生了枪战，一把枪牵涉到一个啥大案，说是公丨安丨部点名的大案。
　　怀斌几个又对视一眼，白军给司机点上烟。
　　司机又说出一句让他们深感意外的话，司机说，另一把枪，是半年前在河边枪杀秦念书的枪支。其实，我跟秦念书，喝过不下三次酒。这人啊，今天还在一起喝酒，明天就不知在哪里了。
　　怀斌那一刻杀机毕现。

　　贺红章说，本来一个王前，怀斌是交给白军一个人去处理的，也不必是初四。怀斌说，跟有些人，没有必要讲信誉。至于那十几万，怀斌说，让王前多保管几天。但是怀斌杀机毕现了。怀斌说，其实许多人，在他离开你以后，你才能感觉到，他是不是真好，秦念书就是真好，我现在知道是谁了，我必须给念书一个交代。
　　那一刻怀斌觉得王前十分的有分量了，值得他亲自布局去做掉他，值得在这个风声鹤唳的环境里再次响起枪声。
　　怀斌说，念书，你死前我没给你送过礼，你死后，我给你送一份大礼。他妈的，有你这个哥哥，一辈子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