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时光倒流，重回到几个月前，我扫场的那天。
　　那天，我带着人去扫定安区的场子，方韶华在山上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就给挂了，她把电话往床上一扔，眼圈一红，咬住了嘴唇。

　　王云云是这几天回来的，她是韶华的好姐妹，一米九的个头，二百来斤一身横肉，扎条辫子垂到腰间酷得很，江湖人送匪号“钢筋锅”。在金城，管女性生*器都含蓄地称之为“锅”，男的则叫“锤子”。以前我不明白这些词汇，韶华就经常逗我，她还给我说过一个笑话，就是关于“王云云”这外号的由来，有一天她好奇地问王云云说，姐，你这体格谁的锤子能砸得动你的锅？王云云伤感地说是啊，我那口锅是不锈钢的，锤子是砸不动了，估计要用狼牙棒。所以，王云云的老公，我们背地里又叫“狼牙棒”。

　　她来金城就是因为要跟狼牙棒闹离婚，现在她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她小心地问：“怎么回事？”
　　韶华骂道：“这驴日的，猫操的，鸭子下蛋鹅抱的，盲流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没个人影，我问他他也不说，现在好了，连电话都不接了。”
　　盲流是方韶华对我的专属称谓。王云云说：“不行就出去找找？”
　　“不找，你妹我没这么贱。”
　　“你在我面前贱点不丢人。”

　　“真的不丢人？”
　　“我是你姐，我还会笑话你不成？跟你说，女人天生半个怨妇。”
　　韶华露齿一笑，拿起电话打给了张悼茂。
　　日期：2011-04-16　18:19:13
　　张悼茂圆滑，颇有点打太极的手段。从西北狼迪厅门口走到了路边一角小声问：“嫂子，什么事？”
　　“你哥呢？”
　　“我……我哥……他……他……”
　　“周围怎么这么吵？你们在歌舞厅？”

　　“不是。”
　　“那是在哪儿？”
　　“没在哪儿。”
　　“没在哪儿是在哪儿？”
　　“是……是在……哎呀，嫂子，我电话好像没电了……”

　　韶华听着电话盲音呲牙咧嘴。“嘿，他奶奶的，这张悼茂和我那盲流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王云云说：“不行就打给尕万试试，我看那是个老实人。”
　　韶华一拍大腿，面露喜色。“还是你眼光毒辣，手段老到，这些我就想不到。”
　　“别废话了，看你小嘴会说的。”
　　尕万的电话是我给他刚买的，第一个是试机，这是他接到的第二个电话，当时他还有点兴奋，但一听到是韶华就有点犯傻了，因为我交待过他，这些事不能让韶华知道，我怕她知道了跟过来，容易坏事，而且对她也不安全。
　　韶华问：“尕万你是不是和你哥在一起？”
　　“嗯，是……是，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他刚想把电话挂了，就听到韶华不紧不慢地说：“警告你千万别挂我电话，你要是敢挂，回来就死定了。”
　　“没……没有……就是快没电了。”
　　“又快没电了。张悼茂没电了，你也没电了，骗谁呢你？”
　　“我……我没骗。”

　　“行了，没骗就快点说。”
　　“我们在办……办事？”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打气球。”
　　打气球是为了把氢气带进迪厅，以此来要挟那儿的老板，好谈条件收场子。韶华她哪知道这些，她问：“什么气球？你们是不是在歌舞厅？”

　　“不……不是，你自己问我哥好不好？”
　　韶华吼道：“我要是能问他还给你打什么电话？”
　　“是……是在迪厅。”
　　韶华的声音马上变得温柔如水。“在哪儿的迪厅？”
　　尕万知道说漏嘴了，啪嗒一声还是把电话挂了，韶华再打，所有人都关了机。
　　王云云说：“在迪厅干什么？”
　　韶华小声说：“他们说是办事。”

　　“跑到迪厅去办事？迪厅也是办事的地方？这样说丨警丨察局里都可以开夜总会了。韶华，你可要把他看紧了，你别忘了你姐可就是个断肠伤心人。”
　　“你自己断肠伤心去吧，别指望我会和你一样。我家盲流这点上我还是信的，你看他怎样对素草的一片痴心就知道了。”
　　“不一定，他对素草再好，到了最后还不是和你搞到了一块儿。”
　　韶华推了王云云一把。“什么叫搞到了一块儿？我们那是患难与共，进而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再而决定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厮守一生。何况素草不是丢了吗？他不是找了没找到吗。”
　　王云云对此不以为然。“你真信他的话？”

　　“我信他什么了我？”
　　日期：2011-04-20　15:31:16
　　王云云把小白菜抱到怀里，撸着它的毛。这小白菜是一只狗，我第一次在韶华的屋里见到它时，着实吓了一跳，它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小的那只满是眼屎，大的那只除了眼屎就是块白内障，嘴巴歪着，一边露着牙齿一边滴着口水，白黄黑三色杂毛像被同类啃过一样，短的地方极短，长的地方又能拖到地上，后腿瘸了一只，走路画着“八”扑着地，倒像是一只正在钻水沟的老猫！因为这丑狗身世过于可怜，所以韶华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王云云说：“你家盲流是去找素草没错，一找找了一年多也没错，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找素草去了还是闯世界去了？”
　　韶华猛地一皱眉。“姐，这世界现实得很，人丢了哪有那么好找的，不信你自己丢一个看看。”
　　“韶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有事瞒着你就是不在乎你。”
　　韶华故作轻松。“不会的。”
　　王云云叹了口气。“希望不会。”

　　韶华把头发一甩。“我对自己有信心。”
　　“我对男人没信心。”
　　韶华跑去梳妆台前坐下，支着腮烦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打响指。“尕万没骗我，他们办事应该是真的，最近老躲着我嘀咕什么，有一次还看见他们在研究定安区的地图。”
　　“你是说他们在定安区扫场子？”
　　韶华干净利落地把头发一扎，外套一披。“你也有这种感觉？走，咱们看看去。”

　　“要是这样说还有点道理，他可能是怕顾不上你，要不就是怕你坏他的事。”
　　韶华啐了口说：“骚情。我能坏他什么事？”
　　王云云大笑。“就你那德性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方韶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大局为重。”
　　“快走吧。去看看心里也觉得踏实。”

　　绿桑上，司机师傅问：“去哪儿？”
　　韶华说：“定安区有迪厅没有？”
　　司机师傅嘴一咧。“有。黄河风情线上新开的，大，叫西北狼。”
　　韶华大眼睛一亮。“好，那就杀过去。”
　　我怎样都想不到，韶华从西北狼开始就一直跟踪着我，直到我带着人上了夜莺歌舞厅，直到我一口气拿下了定安区十里黄河风情线上的四个大场。
　　最开始她看见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横行无忌，还一直处在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再往下看见一个绛红头发的姑娘有说有笑地挽上了我的胳膊，脸一下就结了层坚冰。
　　那时我刚从夜莺歌舞厅出来，韶华和王云云躲在对面近黄河的柳树后。王云云怒火腾起，袖子一撸，“韶华，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把这对狗男女给你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