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3-09 14:44:57
(26)
公司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因为朱仁义隐隐约约透出风来,他准备拿下南水中学,一旦成功,会带一些国际教育优秀的同事过去。虽然大家对此事将信将疑,朱总也不把话挑明。但越是朦朦胧胧,云山雾罩,大家越是倾向于相信。朱总老宣传的干掉新东方走向道琼斯,上市沟通会都开了好几期,大家反而都不信。因为神马都是浮云。
伍老师悄悄道:“柴主任,我们真的要和南水合并啊?”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干笑着。伍老师道:“明白了。主任,我一定好好工作,今晚你在家吗?我去你家坐坐。”
杜老师悄悄道:“柴头,你是我兄弟,我孩子读初中了,一一个人在内地没人带啊,爷爷刚死了。到仙水来又没有户口入不了学。我天天教别人的孩子,把青春献给了教育,结果我的孩子变得没人教了啊。”夏老师一抹眼泪:“种田的没饭吃,织布的没衣穿。如果真的可以进南水,我有了编制就有了户口,有了本地户口,孩子就可以过来了。柴头,跟朱哥美言几句啊。”
我喝了一口水,堆起满脸微笑道:“嗯,好好工作。”
关老师在厕所边假装邂逅我,道:“我们老无所依的教育民工是不是熬到头了,是不是春天要到了?要不是要落实民办教师政策了?柴主任,你看我每天工作都是最积极的,每个月的都是优秀职工。去南水,带上我吧——那个,我给你熏了十斤腊肉。”
不一会,牛老师、马老师、朱老师、杨老师陆陆续续都来了,连主管阅览室多年未出江湖放个屁已经确诊为恶性肿瘤的苟老师都来打探消息,有慷慨激昂的,有痛哭流涕的,有恍然大悟的,有神神秘秘的,有带着追悼会的表情痛述革命家史的,有搭着我的肩膀大讲同志感情的—— 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断臂山,但我真不是“同志”。
我筋疲力尽地堆着笑容道:“嗯,好好工作。”领导太难当了,这么多人要送礼,这么低俗——我喜欢啊。
快下班时,尤晓萌冲进办公室,用手指轻轻戳着我的肋骨,道:“喂,他们老在说编制什么的,编制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咳嗽了两声,快过年了,天气真冷。
下班时,除了我和尤晓萌,当然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文老师,没一个人走,都在主动加班。我觉得朱哥确实高段,他的公司总是活力四射。前一段时间他宣传评估不过关就开除,于是员工们加班了。现在他宣传公司发展了有入编的机会,于是员工们又加班了。他控制着他的地盘,俯瞰着手下的这群猴子,他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成了老板。比如他发现他的手下永远都在恐惧和贪婪。因此这群人只能是勤劳的底层,他人的基石,哪怕去炒股票。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公司加班会变成常态,不加班会变成变态,然后再找几个柴米一样的无耻文人吹一吹,写一写,就变成了积极向上的企业文化。
范行长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哪怕我们拿了两条黄鹤楼1916——中国的极品香烟,露出礼品袋,放在桌子上,他仍然看都没看一眼。
范行长道:“朱老板,你不用这么客气,东西我是不会要的。子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是个死板的人,就喜欢看点儒家的书,真不会圆通。再说不是兄弟不帮你,政策是死的,现在对于商业贷款确实抓得很严。你们公司达不到贷款资质。我真的无能为力。”
朱哥道:“范行长再想想办法,我们要发展,是离不开你们的帮助的。”
范行长睁着威严的眼睛,道:“你们也来了三四次了。情我领了。但东西你拿回去吧。改天我请你们吃个饭。”
朱哥道:“哎,行长,我们贷款也不是很多。对仙水银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拿下了那块地,我马上还款。一定不形成呆账。”
范行长叹息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朱啊,前两天河窗市建行的行长刚进去,你忍心看着我也进去吗?”
朱哥笑笑道:“范行长。我就是兰村人,不是干一票就走的,我的公司虽小,但发展迅速,我们不是皮包公司,你只要给我们一些阳光,我们一定长得跟兰村的花儿一样灿烂。”
范行长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冷着脸端起茶杯对着我们。我正想起身走,朱哥啪地一声,也拿起茶杯撞过去:“干杯,请范兄一定帮忙。”
范行长举着茶杯,哭笑不得。
朱哥道:“贷款一千九百万,两年内还款。除了利息,我多交两个百分点,给家乡银行的朋友组织点抽奖活动,好吗?”
范行长脸上看不出表情了,淡淡道:“朱老板你在小看我,鄙人范仲淹之后代,对人民有益的事我就做,无益的事,再多钱也不干。朱老弟,我们还是不谈贷款的事情了吧,谈点别的好吧!”
朱哥道:“嗯——我侄女还在加拿大读书吗?”
范行长脸上缓和了一点道:“是啊,去年考上的,在温哥华。”
朱哥道:“都是我的失误。去年侄女考大学时,我正在北京学习。连准备好的贺礼都没有送出去,这个小东西不值几个钱,只是一点心意,只是一个好意头。请你一定要代我侄女收下。”朱哥瞟了我一眼,我在两条烟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个纯金材料的大鹏展翅,只有两斤多重,金子密度大,所以不怎么起眼。当时的金价是275每克。
范行长正要拒绝,朱哥挡住他,从容道:“这也是我的学费。张哥让我我向您好好学习,说范正直是我国新儒家学派的先生,是岭南儒商的代表人物,是范——范什么仲淹的二十八代嫡孙。我也是学汉语言的,还是硕士。但不瞒范兄说,我是水货,买来的。既然张兄让我来学,我就过来了。这些东西算我的拜师礼品好不?”
范行长把两手握在身后,义正言辞道:“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弟,既然你也是读书人,就不要陷我于不仁不义还危险之地,又用这些庸俗之物坏了我名节——你说的张兄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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