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立伟呼出一口气，没有抬头：“我知道。”
　　吴岳转身往外走：“我就不回来了，完事儿直接去酒店，你也早点儿过去吧。”

　　吴岳刚刚出门，孟立伟就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小杜带着两个像是政府官员的中年人已经到了酒店。
　　孟立伟说声“让他们稍等，我半小时就到”，窜到窗前，探头往大厅看去。
　　大厅西侧的一个角落，吴岳摸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的肩膀在说着什么，那个年轻人不住地点头。吴岳把手从年轻人的肩膀上移开，笑着推了他一把，年轻人抖着肩膀跟着笑，笑完，摸出手机打电话。少顷，年轻人冲吴岳点点头，接过吴岳递过来的银行卡，快步出门。吴岳在原地点了一根烟，倒退着走到一只沙发边，坐下了。
　　孟立伟退后两步，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犹豫一下，又将手机揣起，怔怔地瞅一眼天花板，磨磨蹭蹭地坐了回去。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孟立伟接起来，里面传来的是路辉的声音：“有人看见吴岳回来了。”
　　孟立伟稍一迟疑，笑道：“在我这儿呢。”

　　“你找他是办小杜那事儿的吧？”
　　“这个你得理解。”
　　“怕我办不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考虑过，你要是直接跟小杜来狠的，事情会砸了的，小杜那样的背景，这么办不行。”
　　“吴岳有好办法吗？”

　　“有。”
　　“够档次？”
　　“他想给小杜送点儿礼物，也就是说，面子给足，后面的事情小杜自己会掂量。”
　　“你的意思是，我的面子不如吴岳的大？”
　　“不牵扯这个问题……”孟立伟皱了皱眉头，“吴岳在传言中比你狠，他给了小杜面子，小杜不要的话，自己会掂量后果。”

　　“我明白了……孟总，你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谁更狠，谁才是你真正的盟友。”
　　孟立伟想要说声再见，顿一顿，机械地扣上了电话。他妈的路辉你这个杂碎，孟立伟用力捶一把桌面，忿忿地哼了一声，打什么马虎眼啊，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娘的背着我早就跟小杜联系上了呢，你请人家吃了多少次饭？送给人家多少钱？你他妈的也想做开发商呢……孟立伟早就听说路辉在跑工商和银行，准备成立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名字都起好了——万运地产，听说最近他在拼命接触小杜，想通过他姐夫的关系，直接找有关部门验资，通过注册呢。怎么办？如果路辉洞悉了吴岳的意图，会不会从中使绊子呢？不行，我不能让他得逞！

　　孟立伟稍加思考，拨通了小杜的手机：“杜老板，你最好关机，一会儿咱们谈的是大事儿，我怕万一别人找你，你又忙别的去了。”
　　小杜的口气很不耐烦：“早关了！我知道这是大事儿，你今天必须明确态度！”
　　孟立伟连声“哎哎”：“对，对，你稍等，我马上过去……”那边挂了电话。
　　低着头喘了几口气，孟立伟起身来到窗前。大厅里几乎没有人了。
　　吴岳在接电话：“好了？”

　　那边说：“人在我手里，可是她不同意。”
　　吴岳一笑：“你告诉她，要么拿着这二十万，要么杀她全家。”
　　半个小时后，吴岳和孟立伟在伟成饭庄的大堂里跟小杜和他带来的两个朋友寒暄。
　　两个小时后，吴岳搀扶着两腿打晃的小杜往三楼客房走，一脸惬意的笑。
　　“杜老板，这事儿你一定得给我个台阶下，不然兄弟实在不好说话了。”

　　“孟总不是有数吗？”小杜打了一个酒嗝。
　　“你是知道的，现在我跟着孟总吃饭，孟总有饭吃我才会有饭吃。”
　　“孟总已经有数了。”小杜的话说得有些无赖。
　　“可我没有数啊。”
　　“哈哈，孟总有数就是你有数啊……岳哥你看得起我一个外地来的小伙计，我哪能不给你面子呢？”
　　“再让一下。”吴岳的声音很柔和，但透着一股固执。
　　“不能让了，就五百万，我觉得这样很不错，咱们三个人的面子都有了。”

　　“我的面子可以减掉，你再考虑一下。”
　　“没想到你一个江湖大哥也这样不痛快……哎，岳哥，你扶我上来干什么？”
　　“扶你上来休息一下，然后咱们好拍板啊。”
　　“你不会是想要跟我过不去吧……”话音未落，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不会。”吴岳推着小杜的后背，轻轻往里一送，顺手关了门。
　　“杜老板，来呀……”屋里，楚楚端着一杯红酒冲小杜晃，两眼眨动，看不清里面闪烁的是泪光还是眼波。
　　坐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吴岳接到了孟立伟打来的电话：“完事儿了，小杜很痛快，结局基本跟你说得差不多。”

　　候车大厅里人声嘈杂，吴岳将手机往耳朵边凑了凑：“还有呢？”
　　孟立伟的语气很轻松：“还有就是感谢你的美意……最后说，很多人知道那个项目出错的事儿，他要个面子，一辆宝马车。”
　　没等吴岳说什么，孟立伟的声音蓦地尖利起来：“他还说，他年底就要娶了楚楚，让我做媒！”
　　吴岳不想说什么了，挂断电话，一笑，心情万分复杂，满足、麻木，还有一丝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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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1-03-03　16:14:55
　　第二十二章 无间道
　　十一月底的一天清晨，吴岳拨通了金漠的手机。
　　电话那头，金漠的声音懒洋洋的，就像没睡醒：“谁呀？”

　　吴岳沉着嗓子说：“丨警丨察。”
　　金漠骂了一声“扯**蛋”，半死不活地说：“还他妈丨警丨察呢，我是丨警丨察他爹……你在哪里？”
　　吴岳不回答，直入主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电话那头响起一声打火机的咔嚓声，“张锋也判了，一年。陈世豪那事儿就那么着了，我努力到了，梁大伟也出过力了。”
　　“接着说。”吴岳的口气很冷漠。
　　“你是不是生气了？”金漠的声音清晰起来。
　　“没有。”

　　“没生气就好……我说过的，我这些日子不跟你联系是怕你知道了这事儿以后会着急，万一你沉不住气，贸然回来，后面的事儿就不好办了，”金漠在那边顿了顿，“你能理解吗？其实我比谁都着急……你想啊，岳锋公司那么多业务，管事儿的一共四个人，这一下子就走了三个，全部的事情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长了几个脑子？整天忙，还得操心这些事儿……二哥和莫仁智也着急，他们整天泡在那两条公交线路上，把前期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回来指挥战斗了。你知道不，潘瘸子死了，故意杀人罪，立即执行，就那么完蛋了。潘二现在‘显像’了，耀武扬威……”

　　“这些我都知道，”吴岳打断了金漠，“我问你，现在我能不能回去？”
　　“你别那么性急好不好？现在还差那么一点儿火候……你想，陈世豪和张锋刚刚判刑，案子还没凉过来，你就突然回来……”
　　“那么你告诉我，在这件事情上，要你做什么？”
　　“我一直在努力啊……不然，张锋和陈世豪不会判得这么轻，你也不会在外面那么逍遥。”
　　“我逍遥？”吴岳阴恻恻地笑了，“有这么逍遥的吗？好了，那我就再等几天。”
　　“应该啊，”金漠不紧不慢地打了一个哈欠，“你安心在外面玩几天，等我用票子‘放倒’办这个案子的丨警丨察，你再风风光光地回来。”
　　“行……”吴岳的笑容似乎凝固在了脸上，“辛苦你了。挂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