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使人消沉，思念使人憔悴，一桩没有希望的暗恋则使日子变成简单的重复。我只是只癞蛤蟆，我不会飞翔，也没有雄性天鹅那般俊郎的长相，爱上天鹅，彻头彻尾是个天大的笑话。死里逃生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整天呆在草丛中沉浸在对天鹅的思念和对未来的绝望之中，不愿出去寻找食物，也不愿去和雌蛤蟆相亲，靠邻居的老蛤蟆施舍的虫子勉强度日。

　　日子一天天地过，我对天鹅的思念没有淡化反而越演越烈。终于有一天，我想通了。我钻出草丛，来到枯井旁不停地练习跳跃本领，一边留意着天空有没有天鹅飞过，累了就坐下歇会，饿了就在近处找只虫子充饥。我这么做只不过为了把自已练得更加强壮，跑得更快，以便下次天鹅再从枯井上空飞过的时候，我就可以在地下追着她多看一眼。

　　天遂人愿，那苦苦等待的那一刻终于来临。那天，天鹅远远飞过来，依然那么美丽，那么高贵！再一次重重拨动我那根只为她而跳动的情弦。可是，天鹅这次不再是单身出现，在她身后紧随着一只雄性天鹅，他们俩并没有急着飞走，而是在枯井上空快乐地追逐嬉戏。目睹他们飞翔着的英姿，听着他们情意绵绵的歌声，我泪如泉涌，我该为天鹅感到高兴，为她祝福，可是，我分明尝到流进口中的泪水又酸又苦。

　　辛福的天鹅肯定来不及敝一眼下方的枯井，也许她压根就忘了她曾经救过一只垂死的癞蛤蟆，就算她看了眼枯井，也不会认得那只正在淌着泪水的癞蛤蟆。我还是走吧！回到温暖的草丛中去！
　　我转身想要离去，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我抬头看见天鹅正飞速地向地下坠落，在她的翅膀上插着一支箭。而那只雄性天鹅，则惊恐地向远处飞走。我来不及思考，迅速跳到天鹅坠落的地方，背起她拼命地朝草丛的方向逃走，身后，猎人正气势汹汹追来，好在我苦练多时的跳跃本领发挥了作用，没跳几下就躲进了茂盛的草丛中。

　　安全回到我的地盘后，我放下受伤的天鹅，可怜的她的双翅已被箭洞穿，鲜血正沽沽地向外流，我的心也跟着在滴血。镇定过后，我出去找来草药，闭着眼拨下天鹅翅膀上的箭，然后把草药敷在伤口上。可怜的天鹅早在我拨箭的时候已经痛晕过去了，我痛心地注视着天鹅，晕厥着的她不时还痛苦地颤抖一下，同时也震撼着我的心脏，让我心悸不已。我做梦也想不到再次与天鹅近距离接触她会悲惨到这境地，若是可以回到过去，我情愿终生见不到她也不要眼看她受这份痛苦。

　　天鹅醒来后要谢我的救命之恩，她到底是忘了她曾救过的癞蛤蟆了。可她还没站稳就又要倒下去，我连忙上前扶她坐下，装着只是一个热情好心的陌生者一样，让她安心在草丛里安心养伤。可是在我心里又装着多少要对她诉说的话啊！在我的胸口又积压着多少似要破体而出的爱慕与思念啊！但我能向天鹅倾诉吗？她是天鹅，总有一天她会回到属于她的天空上去，而我，只是一只癞蛤蟆。何况，目前这种情况，我向她倾诉只能让她不能好好养伤，或许，她会因此带伤离去。瞒吧！瞒吧！上天对我已经够照顾，让我有辛陪伴天鹅共度一段艰难的旅途。

　　日期：2005-3-25　1:04:57
　　（二十四）
　　接下来的第一个月，天鹅的伤势一直未见明显的好转，每隔几天她就发一次高烧，几近又大病一场。重伤在身的她连进食也甚为艰难，所以我不得口对口地喂她虫子，起初，我们都羞于这般亲密接触，但是实在别无他法，渐渐地也就适应了。第二个月开始，天鹅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也很少发烧了，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到了第六个月，天鹅的伤势基本上痊愈，已经行动自如，只是由于翅膀受伤刚愈，她暂时还不能飞行，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又像伤前那么美丽了。

　　虽然天鹅已经行动方便，我还是不让她出去寻食。和前几个月一样，每天，我为她准备八只虫子，早中晚每餐各两只，下午一只当点心，夜晚一只当夜宵。只是，前几月里她胃口不好，虫子可以抓小点的，现在她胃口渐渐好了，我每天得为她准备八只大点的虫子，尽管辛苦，但想起她美美地进食时的可爱样子，为她抓虫子也变成我最乐意做的一件事。

　　天鹅很爱美，天天去草丛边的小溪上照个没完，未了，还回过头来问我她美不美，我说美，她就乐了。我也跟着她乐，可是一直隐藏在我心底的担忧也越来越困拢着我，天鹅伤好了，离她离开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我变得越来越矛盾，一边不停地督促天鹅练习飞翔；一边又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恢复飞翔的本领，那样，我就可以永远陪着她，为她抓虫子、跟着她乐。然而，天鹅自己倒好像不急，经常偷懒不去练习，我多说她几句，她还跟我生气。好在她容易生气也容易和好，每逢月夜，她总是早早地用翅膀拍打我，催我一起和她去小溪边的大石头上欣赏月色。挨着天鹅坐在大石头上远望月亮的时候，我想，人们都传说月亮上的嫦娥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可是我认为他们都错了，嫦娥再美，也远在月亮上，只有自己深爱的异性才是天下最美的，才是最值得去珍惜的辛福。就像现在，身边的天鹅无疑是天下最美的，这般一想，我再不朝天上看，而是低下头看小溪，那里有天鹅朦胧窈窕的倒影。

　　尽管偷懒，但是随着日子久了，天鹅的飞翔本领自然而然地快速恢复，天鹅爱飞的天性也渐渐凸现，她整天地盘旋在草丛上空，不停地变换着飞行姿势，煞为好看。我却无心欣赏，我知道，是她离开草丛、离开我回到属于她的天空上去的时候了。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阳光下，天鹅在草丛上空中快活地飞翔，我坐在地上望着天鹅发愣。忽然，天空中飞来另一天鹅，我细看之下不禁挥身颤抖起来，那只天鹅竟是一年前和天鹅比翼双飞的那只雄性天鹅。一年前，天鹅中箭他惊吓而逃，一年后的今天，他们俩竟又意外相逢，这是上天按排的吗？可是，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心呢？哪怕天鹅悄悄离我而去也好，为何要让目睹他们重逢然后双双离去呢？

　　虽然一年前我就料到天鹅会有离去的一天，可是，它真正来临了，又是那么让我难以接受。只那么短暂的一瞬，我就心灰意冷到了极点，绝望到了极点，我没有勇气再向天空上看，机械地朝草丛深处跳去。回到小溪过后，我泛力地坐在小溪旁的那块大石头上，石头依旧，从此不再有天鹅坐在上面看看月色了；溪水依旧，从此不再有天鹅用它顾盼自怜了；天鹅呀！没有你，大石头和溪水该有多寂寞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有东西拍打我的身体，我抬头看见天鹅来和我道别了。可是天鹅呀！你可知道你的道别无疑在我的伤口上再划上一刀呢？我无心言语，从草丛中叼来一只为天鹅准备的虫子，把它交给天鹅，给她回属于她的天空去的路上当点心吃。算起来，我总共为天鹅抓了３６５天的虫子，每天八只，共２９２０只，加上最后的这一只，总共２９２１只虫子了。可是，天鹅，我多想为你抓一辈子的虫子啊！”

　　讲到这里，我突然停下不再讲下去，看看身旁的眼泪汪汪的谢谢，她一直听得很仔细，早在我讲到癞蛤蟆苦苦思念天鹅的时候她就一惊一咋了，以后她随着情节发展或喜或忧。当我讲到天鹅中箭下坠时，她突然抱着我的一只胳膊；当讲到可怜的天鹅受伤拨箭时她开始抹泪；当讲到天鹅恢复美貌还对着小溪臭美时她又破涕为笑；当讲到癞蛤蟆的矛盾心情时她又开始沫泪；当讲到癞蛤蟆伤心欲绝地坐在大石头上的时候，谢雨干脆低声抽泣起来。很入神的她急于知道故事的结局，轻轻地推搡着我说。

　　“癞蛤蟆，千万别让他们俩分开好吗？你快讲呀！”
　　“天鹅口里叼着第２９２１只虫子，突然，她松开口，用翅膀在地上写了两个字，看到这两个字，癞蛤蟆突然高兴得流下泪来。你知道是两个什么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