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的“嫖遍中国”之旅到现在，似乎也开始激情不再，他原以为他就是古罗马帝国的尼禄、卡里古拉，肉体的潜能没有终点，但他居然也开始厌倦。他觉得自己即便毫无顾虑去放纵也无法成为纯粹的动物，因为身体总是会疲劳，感官不再那么饥渴、活跃。他打算好好睡一觉，就回去工作，他身体里的野兽和他想象中的还是有差距，他把这归咎于东西人种体格的差异，恢复得太慢了。他对自己有了一丝怀疑。

　　在这种怀疑中，他拨通了刘贺的号码。
　　刘贺接了，说：“你还没死？”
　　刘庆说：“托你福还健在。”
　　刘贺说：“迟早会得艾滋。”
　　刘庆说：“我知道黄龙腾自杀死了，我得到消息现在警方有可能重新调查这个案子，黄龙腾有一笔钱现在找不到了，警方可能拿这做突破点，你小子不会穷疯了犯浑吧？”

　　刘贺说：“我犯浑也只会把你给切了，有空还是想想你死了谁给收尸吧。”
　　刘庆对着断掉的电话，心头流过一丝跟亲情有关的血液，他脸上有了严肃，他摇头，他记忆里的刘贺是个常遭人欺负的笨人，打架不行嘴巴也没骂自己这会儿这么利索，但他还是有点阴损的，家里跟隔壁家有矛盾，7、8岁的刘贺报复的办法是每天黄昏跑去把人家栓牛的绳子解开，干了半年楞是没被人发觉。但为了钱去杀人这事还真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没这么狠，而且这个社会通胀这么厉害大米都三块一斤了，汽油赶上大豆油了，为了几万块杀人也太没出息吧，那个穷酸的供稿者黄龙腾，不会刘贺有钱，刘贺为财杀人的可能约等于0。关键是看案件本身，正常人都会认定是自杀，他真是想多了。这一多想，让他意识到，即便这家伙真要把自己捅死，自己也还是他亲哥啊。

　　忏悔不知道有没有用，站在“嫖遍中国”之旅的尾巴上，他居然想到了这两个字。
　　日期：2011-5-18 12:56:00
　　黄虎跃离开葛蒙的实验室赶去和刘贺见面。
　　实验室的人问葛蒙：“这就是黄，龙腾的弟弟？”
　　葛蒙点头，问话的人叹气说：“就像活在电影里，这个世界越来越逼真了。我们是路人甲，葛蒙至少是男二号。”

　　葛蒙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答道：“是啊。”
　　来到黄龙腾死前的住处，黄虎跃给刘贺打电话，两人就在市公丨安丨局区分局的门口见面，因为那个地方好找。
　　黄虎跃扫一眼刘贺，告诉自己不要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感觉，这个人就是一为生活奔波的普通80后，面相绝不狰狞，可能有点狡黠，可能有点小市民或者农村孩子的那股味道，跟他和他哥哥一样。他不说话，等刘贺开口。
　　刘贺说：“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你哥哥好好的，我还打算结婚找他当伴郎。人真的太脆弱的，就像汶川，几分钟，说没就没。你别太难过，事情发生了就都得往好的方向想。”
　　黄虎跃说：“是啊，我也这么安慰自己，关键家里人，过不去这个坎。再加上现在真有了疑点。”

　　黄虎跃又说：“我们往安静点的地方走就行，现在我坐不住。”
　　刘贺说：“好吧，边走边说，你说说是什么疑点。反正该问的你就问，我知道肯定详细告诉你，出事那天，丨警丨察也找我们调查得很详细了。”
　　黄虎跃说：“我哥有一笔钱，我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按照常理去推算，他手头怎么也该有2、3万，但钱并没有给我，或者给我家。”
　　刘贺说：“这个我是这样想的，首先有可能在卡里没取出来，再个你哥自己花了，你也知道这个社会别说2、3万，再多一点，买点股票投资点什么，说没就没了，你哥是个比较深沉的人，或者说这个社会大家都很孤独，你总有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总有些事情，我女朋友都不知道，人人都有隐私，你哥更是这样的人。他的钱很有可能自己花了，花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举个不好听的例子，你哥没女朋友，他要花钱出去找找乐子这也很正常，这些他不会跟别人讲。我不是说你哥是那样的人，他应该不会，就是说人总有一面你不知道的，我也不是要说服你，只是提供一种可能。当然有疑点必须跟丨警丨察讲，换了我也这样。”

　　黄虎跃说：“也有道理，我哥没跟什么女**往吗，同住两年多都没见他带女生回来？
　　日期：2011-5-18 13:05:00
　　刘贺说：“我绝对没碰到过，但我不是天天在，这个我不能说百分百，但是丨警丨察当时走访我，以及他的同事，得出的结论就是他没女朋友。你哥那样的，女孩子要是没有相当的文化水准，还真没法跟他成为朋友。你哥文学方面的水平很高。”
　　黄虎跃问：“他出事前据你观察有什么异样吗？”
　　刘贺说：“没有，这个丨警丨察也问过，因为我们在一起生活久了，你哥一直以来都有点精神不大集中，有点走神，有点神经衰弱那种状态，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种感觉，你叫他他不答应你，或者说着话他突然干别的事去了。我是见多了，所以不会觉得异常，因为他很聪明的人，文章写得好。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异样。”

　　黄虎跃说：“他给你哥的杂志社写稿，还是你介绍的，这个我知道。”
　　刘贺说：“是的，说起来你哥还真是好，每次拿稿费都请我们吃饭，有时候网费也全是他交，我和我老婆都不好意思，他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很记别人的好，这种人不多了啊，可惜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坏人得以善终长命百岁，像你哥这样的好人，相反却这样。”
　　说着刘贺有些动情。
　　黄虎跃突然有些改变声调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哥为什么自杀？”
　　刘贺看他一眼，说：“这个丨警丨察也问过，当时我的回答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亮。因为我认识两三年的这个人没有什么理由要走绝路，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事后想想，他肯定是像《记一次自杀》里写的那样，文学创造的途中碰到了什么解不开的东西，那你说海子为什么自杀？谁想得明白？”

　　黄虎跃说不出话，打开他的全部直觉，也接收不到什么。
　　日期：2011-5-18 13:06:00
　　沉默了一会儿，黄虎跃说：“我也没什么问的了，你请柬都发出去没？也给我一个吧，我应该代我哥去。”
　　刘贺说：“我是怕你忙你哥的事，你去当然欢迎，但你千万别带礼金什么的，要带的话我就不请你，忙的话真不必去，我理解你现在的状态，有时间多陪陪父母，我们和你哥永远是朋友。“
　　黄虎跃说：“那好，我有时间就去，你给我个地址，你还有事先忙你的，祝福你跟你老婆。”
　　刘贺说：“谢谢，谢谢。”

　　他给了黄虎跃一张请柬，又说：“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然后两人握手，刘贺拍拍黄虎跃的肩膀，消失在人群里。
　　黄虎跃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人群，来往的公交车，私家车，小车大车，交警的车。
　　他打开请柬，上面写着谨定于多少年多少月，什么时间，阳历阴历星期几，在什么酒楼，恭请光临。
　　落款是：新娘胡蝶，新郎刘贺。鞠躬。

　　黄虎跃突然发神经地，对着马路上的车和路边的人，鞠了一个躬。
　　下午就要过完，四月快要落山的太阳发出柔媚的光将这个不知道下一步去做什么的年轻人团团包围。他沐浴在春光里。
　　天空万里无云。海子写道：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能停下来并且有理由去悲伤的人，是幸福的。
　　鞠完躬，黄虎跃往车站赶，他现在知道了下一步，回家。

　　日期：2011-5-18 13:0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