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吧？我跟她说了那天，他妈的南方人欺软怕硬，再他妈敢欺负我，我给移民局打电话告她用黑工！咱有朋友是律师啊……”他又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老白干儿，满意地咂咂嘴，“你们知道咋地？那老板娘现在一见我老远儿就先打招呼，还给我咖啡喝哪！咱现在比老板级别高，一天一杯咖啡不说，我开一瓶可乐啥的她都不敢说话！”

　　我们更欢地起哄。我们知道，老大打工的那家餐馆，老板是受气包儿，老板娘非常的凶悍刻薄，那儿的工人没有能干的长远的，也因此什么都不会做的老大才可能得到那份工作。
　　那一夜，全体喝得烂醉。老大和小温州更是吐了又吐，醉得人仰马翻。王昭也醉了，只是醉得比较含蓄，摇摇晃晃但极力支撑，红红的脸像贴了两片熟透的柿子，十分安静地痴笑少言。
　　我是喜酒的女人。如此尽兴的场面连阿倩都有一点醉了，我却喝得极其冷静。那夜，唯我独醒。
　　我醒着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了一件极其重大的心事。从那个春节的初三开始，我忽然觉得深沉了，常常煞有介事目光炯炯地若有所思。
　　日期：2011-01-16　10:31:54

　　第025章偷渡去巴塞
　　那个春节之后，我的心里便添了一个蠢蠢欲动欲罢不能的想法，这想法令我焦虑不堪。这都源自小温州不经意的一句话：大赦！西班牙的大赦！
　　西班牙，法国的邻居。那里可是移民的天堂！那里对移民的政策一向宽松，并连续地对移民大赦，很多中国人去西班牙不久就拿到了居留。
　　居留，这是藏在移民们心中的一枚圣果。它像一个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梦幻，可望而不可及。
　　我要去西班牙！这个想法整天盘踞在心里痒痒的。
　　要毅然舍弃刚刚熟悉了的生活，自讨苦吃地跑去另一个陌生国家重新开始？刚来法国时那段痛苦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一想起来心里就一紧一紧——这是一个很吓人的艰难决定。
　　但我还是想去！拿到了居留，意味着可以回国，见到儿子……居留与儿子紧密相连！这个美好又危险的念头令我亢奋莫名，冲动得一塌糊涂。犹豫了一个月，我按奈不住了！
　　“我要去西班牙拿大赦居留。”一天晚饭后，我忍不住对王昭说。王昭好像并不惊讶，他看了我一会儿，才问，

　　“定下来了？”
　　“对！”我本来是想找他商量的，被他一问，竟一下子坚决了起来。
　　“真的？”王昭这会儿才认真起来，把头从报纸里移开：“真的假的？”
　　“对，真的！”我横下了心。
　　“和谁？”
　　“自己！我自己去！”
　　“没个人投奔啥的？不懂语言，举目无亲，你忘了那滋味儿了吧？我不信你真就敢去？”

　　“对！”我更加坚定了，“能在法国混到这样，我就能在西班牙混出个名堂来。”
　　“哦……”王昭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挺好！想好了就去吧！凭你的能力，拿到居留还是很有可能的。就算你退一万步拿不到吧，西班牙也比法国好混多了，你可以在那儿开店啊。听说只要在西班牙好好待上一两年肯定可以拿到居留，第三年就可以开家店了！在法国这都是想都不能想的事儿，在这儿混没前途，只能打黑工。哎，等你混好了，我再去投奔你吧！”

　　王昭兀自地按他自己的思路唠唠叨叨……看着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我忽然很冷静很冷静。是该翻页的时候了！我心里的那个东西渐渐地清晰起来。
　　做出了决定以后，我的行动就很快了。我是个雷厉风行不计后果的女人。
　　当我买好车票，打好了行李，向大家辞行的时候，对他们张口结舌的表情暗暗得意。
　　不过我还是很留恋这里的。这里似一个根据地，一个娘家，要不是为了尽快拿到居留可以回国探望儿子，我真的没有勇气独自上路！
　　为了逃避可能遭遇的身份检查，我放弃了火车票。虽然在欧盟国之间可以自由通行无需签证，但是，听很多过来人讲，火车上的边防丨警丨察还是很严厉的，经常会搞突然的抽查，假若遇到严肃又仔细的丨警丨察翻看到护照后面的签证内容，就会被发现你是逾期逗留的非法移民，那样的后果可就严重了！
　　全体朋友和不是朋友甚至只是相互认识一面之交的人们，在得知我即将去西班牙闯荡的消息后，忽然对我热情了许多。好像我是一个消息灵通者，在西班牙很有办法可以办居留且对那里的一切无所不知。那几天，我的小电话本儿上陡增了上百个电话号码。
　　小温州为我联系了专门运送非法移民过境西班牙的私家车。我和另外三个中国人合包了这辆车，走高速公路。

　　日期：2011-01-16　16:15:32
　　第026章再经历一次开始
　　欧盟国家之间已经没有了边境，过境线上仅仅是两面国旗漫不经心地轻轻飘荡，略显冷清。
　　一路顺利，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检查。傍晚，我们的车开进了巴塞罗那市区，司机将我们在巴塞罗那的“批发街”放了下来。我提了一只三十公斤的拉杆箱，里面装着我的全部家当。能带的我尽量都带全了，包括吃饭的筷子喝水的杯子脸盆脱鞋厕所纸……几乎把箱子涨破。
　　拖着如此笨重的箱子，走路有点儿吃力。时近二月中旬，巴塞罗那的中午温度比巴黎高很多，我穿着很厚的冬衣，很快就出汗了。街上行人不是很多，但令我高兴的是，这里街上走着的居然大部分是中国人！我笑了，司机说的批发街，原来是中国城啊！

　　此时的我已远不是那个初来乍到受尽惊吓处处倒霉的蹩脚移民，虽身处极其陌生的环境，心里还是有点儿底气的，包里有钱腰杆硬嘛！我不放心地每隔一会儿偷偷地探一下自己的丨内丨裤，那里小心地藏着厚厚的钞票，这回不可以再丢钱了！
　　我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的店铺都隐约可现中国人的脸，这里已经被中国商人完全占领了！
　　我疲惫不堪地拖着行李，在批发街附近走了两个来回，终于找到了一家中国货行。它坐落在巴塞罗那著名的凯旋门广场，有一个很阳光的名字，它就叫“阳光货行”。
　　我推门进去，果然，门口有六七平米那么大的一块广告栏，上面贴满了华人的出租和招工信息——嘿嘿，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找到了它，加上我藏在身上的钱，新生活就有了保障！
　　一块块纸片儿杂乱无章地用按钉挂在墙上，字迹歪扭潦草。看笔迹，这里移民的文化素质已跃然纸上，依稀可闻。不过那一刻我还顾不上那么多。逐渐暗下来的天气令我感到孤独和恐慌，我凑上前去，仔细阅读那些出租住家的广告。
　　夫妻房出租，地段好，交通方便……

　　单人房，干净卫生好……
　　男搭铺出租，靠近1路Catalunya三分钟……
　　广告很多，看得有一点儿头晕。先随便抄了几个电话，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卡是打不出去的。转头想找人打听买电话卡的事情，看到一位中年女人正从包里拿出广告要贴，我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竟也正看着我。
　　“刚来的？”她问。
　　“啊！刚下车。”
　　“哦，你自己？”她打量着我，着重看了一眼我的箱子。

　　“是啊，大姐。”
　　“中国刚出来还是回国探亲刚出来的？”她继续问。
　　“法国过来的我是。”见她对我这么感兴趣，我也注意地端详她。四五十岁的模样，黑黑瘦瘦的，头发老式蓬乱，衣着随便，像中国菜场里拎着菜挤来挤去的家庭妇女。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口音很重，和梁军一模一样，我立刻知道她是青岛人。
　　“大姐，你是青岛人吧？”我套近乎地帮她找图钉。
　　“你怎么知道。”果然大姐很高兴，接过我手里的图钉，将她手里的小纸片儿一把按在墙上，然后亲热地把我拉到门边的角落。
　　“大姐，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咱们也算是老乡了。”我开始撒谎，在欧洲呆久了，耳濡目染做下了病，已经不习惯对陌生人说真话。
　　大姐并不相信我的话，怀疑地看着我，用青岛话试探我：“是吗？你家是青岛的？”
　　我觉得脸红了。毕竟以前那二十几年一直是个诚实的人，对于说谎以及见人巴结说好话还有一点生疏。
　　“我老公是青岛的，他在法国。”混乱中，我把梁军安成了我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