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Paul双手叉着裤兜，眼睛斜着墙根，似乎在帮我计算费用，他说：“左小姐，你们现在有时间吗？方便的话可不可以一起去趟我们的Agent，我让胡先生帮你具体算一下，因为像印花税这些是要对照政府规定的表格的，我现在记不太清楚。”
　　我点头同意，便车上宣宇跟着Paul去到“嘉和中介”，阳光之家的地产代理。
　　在“嘉和”，老板胡先生却拿着一本东西告诉我，有人在我之前刚刚提交了购买Unit 3的Offer（意向），就是上周六和我一起在看房子的那对鬼佬夫妻。

　　在澳洲买物业，除非是没有人和你一起看中同一栋房子，否则就得以竞价来争得谁能成为物业的主人。我有点小懊恼，不过也一如我料想的那样，始料不及的是那对公婆的手脚比我还要快。
　　我瞅瞅宣宇，宣宇对我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Paul站在办公桌边上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走到胡先生身边，贴耳轻声说了几句，胡先生回过头来让我们先坐着喝喝茶，便和Paul走进了里面的会议室，顺手关上了门。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Paul和胡先生出来了。胡先生笑得很客气：“左小姐，您现在是有意向定下Unit 3是吗？”
　　搞什么名堂！我有点猜不透胡先生的意思，不过我还是表示了我的肯定。我说，“但是，我和我先生想先清楚一下房价和所有其他的费用加在一起需要多少？因为我先生他暂时人不在澳洲，具体到多少费用的问题我还是得和他商量的，最终能不能定下来也还是要看他的。”
　　“好！”，胡先生拉过一把椅子，从桌子上翻出一本八开的书对照着看了看，又从抽屉里拿出计算器按着，他说：“那请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帮您具体算一下……嗯，Property(房产）是480千（英文里没有“万”，通常以“千”来表示），Stamp Duty(印花税），现在买的话只要交4700，Cooperate Fee（物业管理费）每年是860……嗯，这样一共是……”，胡先生把计算器推到了我面前。

　　如果算上政府补贴给我们的一万澳币的话，这个数字还是能够让我和田羽良欣然接受的。我让他们稍稍等我一下，便走去门口给田羽良打电话征求他最后的意见。电话里，田羽良认为价格和费用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让我等会儿再问问Agent，首期10%的定金最晚需要在什么时候交付。
　　回到办公桌前，我告诉胡先生和Paul我现在可以把房子定下来，但是介于之前那对夫妻的Offer，我询问我是否也要提交一个相对更高的Offer,即在房价上我是否要出多一些钱，当然，多一块钱也是多，我心里打着算盘即使要出价也不会很多。
　　胡先生沉思了几秒钟，他说：“Offer就不用了，不过，左小姐，您今天方便先付一些现金作为定金吗？”
　　我一脸狐疑地望向始终站在一旁听我们说话的Paul，只见他冲我眨了下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我心里顿时打了个问号，难道有猫腻？澳洲的法律法规以严格严谨著称，即使有猫腻也不至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摆上台面吧！

　　胡先生说定金最好是一千澳币，此时我也管不上心里的问号，匆匆去“嘉和”街对面的ATM机上取了钱回来。
　　胡先生给我开了“嘉和”的收据，并交给我一本房产合同的副本。他提醒我务必请在一个礼拜之内带上我的Solicitor(法律顾问）的资料来“嘉和”签署正式的合同。我也没有忘记田羽良交代的关于交付首期的问题，胡先生告诉我，一般来说，房价百分之十的首期定金是在正式合同签署以后的五个工作日内支付给开发商，剩下的费用则在九十天内完成支付，这需要我和银行去交涉贷款的事宜。

　　离开“嘉和”，一路上我想起在“嘉和”里面Paul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和他们走出会议室后胡先生转了向的态度，就觉得蹊跷。房子卖给我了，那在那对鬼佬夫妻那头，他们该怎么应付和交代呢？那夫妻可是先在我前边排着队了，外国人死心眼通常只认死理，要是被他们洞悉了有人插队并且还被纵容坏了规则，真不知道他们作何反应！
　　对于我的疑问，宣宇照旧是无聊地耸着他的肩膀半天说不上来因由。我打算晚上打个电话问问那位热心肠的“阳光之家”的老板。
　　日期：2009-1-13　11:01:36
　　七
　　回到家，我顾不上做晚饭就打电话给田羽良向他汇报我的优秀表现，我洋洋得意地先给了自己一顶劳苦功高的帽子。我说，田羽良同志，我左小丁没有辜负上级领导的一片期望，按计划完成了领导的指示，万里长征在我左小丁不辞辛劳的努力下终于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至于能不能功德圆满现在就看领导您的票子和收入证明啥时候能到位了！

　　田羽良学着我的腔调对我前一阶段的工作表示了他的充分肯定。我忍着笑把下午的事情和田羽良说了一遍，我问：“你说那个开发商是不是傻的，明摆着是可以让两家竞价把房价抬高，他倒是挺容易满足的，换作你，你会不会这样做生意啊？”
　　田羽良对此却嗤之以鼻，把话说得酸不啦叽。他说，哼，那男的八成是看上你长得漂亮想讨好你！
　　“你放屁！”我反讥着：“你以为个个人都像你的那些客户一样不是搞腐败发家的就是穷人乍富的啊？你自己也注意点，别因为工作的缘故受了他们的影响最后同流合污，你要变了质发了霉我就一脚兜（广东话，踹）你去太平洋！”
　　田羽良歪歪叽叽：“知道了，老婆！我保证若干年以后我还是你那个纯本的老公……，嘿嘿，不过小贪污还是要搞搞的，不搞白不搞！”
　　我知道他所指的“小贪污”就是从公司每个月下拨给海外经理巨额的公关费中报销掉他自己的日常开销，我去广州的时候也曾经参与过腐败。那些他报销掉的费用相比偌大的一个Crown集团每个月固定支出的海外公关费来说，的确是九牛一毛、“湿湿碎”（广东话，小意思）了。并且自从田羽良被公派回国以后，整个华南区以及中国大陆区域的业务量在每年迅速地递增，公司的鬼佬高层非常欣赏田羽良的工作能力，他的年薪加奖金在两年之内陡然翻了一倍，也由此让田羽良有恃无恐起来。我当然很清楚自己丈夫在对待这些问题上的把握能力，一直以来，在金钱问题上我也始终非常信任田羽良，明的暗的利益诱惑不说，光是每个月经他手过的钱数以百万计他也从来没动过心。不过我还是经常提醒他别太张狂了，小心阴沟里翻船。

　　对此他总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他说：“我为Crown做牛做马，哼，都不能和自己的老婆在一起，还差一点没了老婆，多少得补偿一些给我……”
　　“呸！”，我嗔怒着：“回国是你自己当初的选择，你可以不回去的！现在你肥得流油了，就开始推卸责任了？这样的理由，亏你想的出！”
　　田羽良本来就不善言辩，他曾经说过：本人善于进行“外部沟通”，不善于处理“内部矛盾”。这会儿更是理屈词穷，他说：“什么叫‘肥得流油’！而且当初，当初……唉，不说这个了，对了，老婆，你问了首期最迟要什么时候交吗？”
　　我也停止了扯东扯西，转说正事，把胡先生关于签合同、交首期款以及支付余额的交代向田羽良转述了一遍。
　　田羽良听完，嘴里嘟嘟哝哝地像在数日子，然后叫我拖到最后一天去签正式合同。我一听纳闷了，这好像不是田羽良的作风。我问他是不是首期的费用出了问题？

　　电话那头，田羽良含混躲闪，在我再三的追问下，他解释因为前段时间他有只一直在亏的股票放出了利好消息，他一咬牙就把已经挪出来准备付首期的三十万人民币又投了进去补了仓，想做个短线见好就收，没想到个股的利好消息拗不过最近一直在往底下探的大盘走势，补了仓的三十万眨眼间又全部套牢在里面。田羽良说大盘已经下跌一段时间了，下周应该是反弹的时机，离付首期的时间还有两个星期，到时候差不多保了三十万的本他就把钱抽出来马上汇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