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Zhong"s照旧好生意。我们站在对面的香水店里透着玻璃门窥视着。钟效和李姐都不在。我和几个老的员工走了之后就听说他们两个离了婚，把在墨尔本的六家分店分了，钟效和Southland总店里一个还不满二十的学生妹同丨居丨了，李姐也不甘寂寞，和分店里一个年轻的留学生搞起了暧昧，听以前的同事说他们曾经去李姐新搬的房子时，不仅撞上了正巧告辞的男学生，还看见了卫生间垃圾桶里的验孕棒，而那个男学生在那之后很快成为了那家分店的管理者。想起当时钟效那对色迷迷的眼睛，我一阵反胃。Zhong"s里旧人换新人，在忙碌的员工中绝大多数我们都不认识。走吧，小怡。我拉拉眼神迷茫的贺子怡。香水店那个一身怪味的印度老头已经眼光警惕地盯着我们许久了。

　　小姑娘木纳地点点头。趁着阿叉老头还没过来质问，我们离开了香水店，离开了视线里那家中式装修深红色的店面，离开了Southland。
　　海风带着点咸味温柔地拂着脸庞，十一月中旬的阳光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热烈而刺眼。一路无语。我没有问贺子怡这惊鸿一瞥能给她负重的心理带来什么样的宽慰，也许多少是我能理解吧，物是人非，却依然有往昔的影子留在那里，双眼看不见，是用心才能看见。
　　一时间，我也满腹莫名的怅惘。自从半年以后田羽良离开墨尔本回了广州，我把所有的心力都化作了赚钱的动力，摸到红红绿绿的钞票才是硬道理。只要碰上学生们考试，打全职的我就自告奋勇地顶上班，甚至试过连续三个星期没有休息。有时候店里缺人，更是从早拼到晚，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浑身湿透，到最后一个个或肥或瘦的客人在我们眼里已经晕乎成一坨坨的肉，我们的两只手就是两把刀，噼里啪啦拿刀斩肉而已，一个接一个……

　　这家店里留有我们太多淋漓的汗水，甚至有委屈和辛劳的泪水，这些都已虚化成段段回忆，回忆里有刚刚踏上这片陌生土地时的不安，有心里久久方能抚平的失衡，也有单纯真诚的友谊和关怀，也有简单充实的快乐和日子。
　　然而我总是自不量力，许多年来性格里埋头直冲的蛮劲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发挥淋漓尽致的天地，理由也恰当合理。在Zhong"s的将近两年里，我像黄继光炸碉堡般地奋勇向前，唯一不同的是，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心中某种需要借此来发泄的郁闷而奋勇，直接造成的结果虽然不是牺牲了，却也基本透支了我二十多年来凝聚而成的体力精髓。当05年的春天，每晚一小杯的Shiraz也不能再舒缓周身紧绷的筋络，我一边码着澳洲大胖子的背一遍鼻涕眼泪横流的时候，我就知道，疲劳过度引起了身体抵抗力和免疫力的下降，到澳洲还不足两年的我迅速有了花粉症的症状，我也知道，这一行的辛苦钱我是赚到头了。

　　Shiraz，那醇厚绛红犹如血浆的液体。雾水斑驳的回忆里，一个个清淡困倦的夜晚，有高脚红酒杯映出的闪烁的晶莹。
　　日期：2009-01-18　08:54:59
　　十二（1）
　　我记得我第一次上网是在大学二年级。那时候老是听同学说上网多有意思，说得我好奇心爆棚便溜去系里的微机房。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对着电脑有点傻眼，既不知道浏览器是什么，也不知道浏览器从哪儿打开，还是充了一回土老冒问了管理员才明白前后左右。从此以后，就像是潘朵拉的魔盒被打开了，我一头栽进了互联网这片似魔非魔如虚亦真的世界，通天达地。后来，我有了自己的电子信箱，再后来有了QQ、MSN、雅虎通，再再后来，有了淘宝旺旺……先是丧失了鸿雁传书的优良传统，再是为我联络朋友省掉了N多的电话费，到最后，我干脆把最有女人特色的一项爱好也戒了，网上能买到99.9%我想要的东东，干吗还要浪费脚力去逛街？网络兴盛的时代，横空出世了无数我这样的新世纪懒人。

　　我在MSN上一长串的名单里找到了张谭。张谭长我几岁，辽东人，放着老家当地医院的骨科医生不做，千里迢迢地奔到金华城那么个除了出产口味另类的猪大腿以外(金华火腿）鸟都不愿来拉屎的小地方，在江南的宾虹路上开了家“紫薇星”保健理疗店。因为爸爸的血压一直居高，妈妈经人介绍去张谭店里买了一台“紫薇星”理疗仪。就妈妈那四通八达乐于助人的性格，一来二往地就和张谭还有店里的几个阿姨混熟并交成了朋友。三月份我回金华的时候，张谭用那仪器给我刮出了满脖子满背的黑痧。我对这个说话直来直去大哥哥类型的男人还挺有好感，走之前就互相留了MSN。

　　几天前Paul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国内有没有朋友想做澳洲保健品的生意。他说他认识悉尼那边一家生产保健品的工厂的小头目，每年会成批地从那厂里买保健品带回台湾送家人送朋友。因为听说最近几年澳洲的羊胎素袋鼠精鱼油这类保健品在亚洲市场很好销，那厂子正在招海外代理搞产品出口。他没什么大陆的朋友，所以就想到我了。
　　虽然几年来的澳洲生活让我没修炼成世外高人，反而基本已经退化成土人一个了，但是我对国内环境的日新月异还是小有耳闻的。生活质量的提高，手上稍微有点银子的人都开始不惜血本地花钱买健康。Paul说的这个牌子的保健品好像是不错的东东，我在墨尔本和悉尼的机场免税店里都见到过。所以他一提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张谭。

　　日期：2009-01-18　14:53:49
　　十二（2）
　　张谭那店是上海“紫薇星”医疗保健品公司在金华的加盟店，自负盈亏。听妈妈说张谭那店刚开张那会生意还蛮好，小伙手上也曾握着过不少的现钱。但因为张谭硬朗爽气的个性，这边和同事吃饭那边同朋友旅游总是他负责买单，加上后来店里的生意慢慢开始萧条，到如今，也就是比维持收支平衡稍稍好一点而已。
　　要是张谭能把这个牌子的保健品在国内做起来的话，他就能实现在金华买房娶妻的梦想了，也许还不止这些。真不晓得居然还会有人那么喜欢待在金华的。
　　张谭在线。

　　我发过去一个笑脸。很快“叮咚”一下有了回复，我打开对话框，——丁妹子！
　　嘿嘿。我很快输入：张老哥，忙啥子捏？
　　张谭回：刚洗完衣服。你那晚上了吧，吃了米有？
　　我说吃了吃了。你真是勤劳！啥时候给俺带个田螺嫂子回来啊！
　　对话框里是一个瞪着眼嘴成倒S形的头像。呵呵，对于这个问题老哥自己也困惑得很呢。
　　我转为正题，把Paul提的那个事儿和张谭简单说了一下，问他有没有兴趣。
　　我所接触的张谭总是表面上一股子的不温不火。果真，他回我：可以试一下。不过他需要先了解一下市场状况，他店里也有“紫薇星”所代理的澳洲的保健品，可是销售的情况一般般。最后，他说要做的话，希望和我一起搭档，毕竟我占了地利这一有利因素，能方便不少事儿。

　　我想想也是，就一口答应了，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吧，免得整天一回家吃完饭关上房门就是两眼发直地胡愁乱恨。到了现在，想再多无非是把自己困得越来越深，无谓的行径。
　　为了方便联系和了解信息，我加了Paul的MSN。通常转达的信息和原信息多少总会有些出入，为了尽量避免这样的状况，之后的一两个晚上，我把Paul也加进了我和张谭的聊天对话框，很多情况张谭可以直接向Paul了解，我充其量做一回“媒婆”而已。MSN上的气氛不错，对话框里频频妙语，不过基本都是出自张谭和我的，网络背后的Paul似乎中规中矩，在谈到某些营销的细节上甚至有点死心眼。

　　当年我在大学里营销策划一科修得还不赖，后来在广州从事了三年的广告媒体销售，这会儿曾经那些用来混饭吃的手段又被我从脑袋里倒腾出来。分析了长达数十页的“会议记录”以后，我连夜疾书了一份《澳洲JOJO系列保健品出口销售计划书》。有名有姓，有来头有目的有方式方法，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其中更是以已经代理成功了的韩国市场进行了参考和比对。张谭对我这份其实后来看来“纸上谈兵”成分居多的计划书颇满意，答应一边去了解保健品申请入境批文的事情一边可以准备小批量运些回国趁着过年前的保健品热销期试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