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夜谈-每天三个故事》
第27节

作者: mustang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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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她为何而来为何而去。自甘风尘,顽劣异常,极端却不可怕,也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孩子罢了。只是我不能回头,她不肯回头。
  我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今日无酒,无欢却沉醉样的茫然睡去了。“无欢,无欢”我喃喃地叫道。
  英雄荒冢,美人迟暮,但有些超越了所有这一切的纯真依恋我却不知有什么话可以渡人自渡。佛法无边,人却有限。既然放不下,那不如散去了的好罢。

  万法皆空,最后一眼望过,我不再回头。
  一觉醒来,也许只不过一个略带凄凉的梦啊。月起月落无涯。今夜一过,那扬州城中风月无双的少女就再无人记得了。
  大喜无欢。
  7、
  二个月后,有僧觉因于帝都中开讲法华经,精妙之处万众喜然,天花坠地,诸佛现身。兴奋异常的五皇子转头正想向新婚不久的爱妻赞叹一番,却猛地发现自已的爱妃正呆呆地望向觉因大师出神,既是迷惘又有些期茫,像是灵光一闪忘记了什么又徒劳地竭力的去寻取。皇子不禁有些爱怜地抱了抱妻子。自打两个月前在围场打猎时见到她那一刹那,他就深深地迷上了她。漫天风雪中一声低唤,蓦然回首,不明前路不见归途,满身的茫惘写满寂寞与无助,一只美丽的裸足却像是在昭示着某种倔强,不甘与留恋。

  许是受了什么惊吓或外伤失了记忆吧,御医们都如是说。皇子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有这么一个人去保护怕是一生的幸福与责任呢。
  尾声
  红尘紫陌春来早。晚市烟光好。灯发万枝莲,华月光中,天净开蓬岛。 老人旧日曾年少。年少还须老。今夕在天涯,烛影星桥,也似长安道。
  西方极乐净土之上,佛祖拈花,三千诸佛法像庄严,唯伽叶尊者展颜一笑,透出些说不出的落寂,千百年后还依然那无人无我涅磐境中不老的谜题。
  日期:2012-4-12 15:09:00
  第二十三个故事
  剑冢

  在我13岁那年,他离开了草原,离开了我的生命。
  那天的云很浅,很淡,丝丝缕缕地浮在天上,使天看起来是这样的完整,浑圆,而我的心,在完整的蓝天下裂成碎片,零落成尘。
  我躲在喀鲁依人群中看他高高地骑在马上,豁朗地笑着频频挥手,白亮亮的牙齿在阳光下一闪似乎直接啮在我心的碎片上,于是心就化成了灰蝴蝶,围在他鞍前马后飞呀飞。我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模糊视线,可是他的身影仍是越来越小,最后就凝做蓝天和绿原间的一个黑点。
  这以后每当我极目远眺就会看到草原尽头朦胧地有一个黑点。我知道那是他,却不知道他是溶于天地了还是化做永恒。
  13岁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每天望着天边的一个点就叫做相思,也不知道他们喀鲁依部落和我们扎哈部落世代为仇对我一生一世的爱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每天牧羊时对着蓝天碧草反复地,反复地唱一首古老的草原情歌。那是草原上广泛流传的关于如何求得爱情的一种神秘传说:如果哪位痴心女子肯用心口的血染红她所爱的那个男人的剑尖,那么她就可以永远得到那个男人的心。这个说法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相信,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试过。

  我们这片草原的男人都会舞剑,喀鲁依和扎哈两个部落每年秋季都在谷雨那天举行比剑会。比赢了的自然是英雄,比输了的那个只要不怯步也一样受人尊敬。所以很多剑客都是越战越勇,宁死不降,谷雨这天草原上也就往往会多出几座新坟。谷雨不一定下雨,天却一定是阴的,因为人的心头是阴的,就算是得胜的大英雄也不一定轻松,因为赢了代表他明年要继续抉择生死胜负,胜的次数越多,败的耻辱越重,胜过的英雄最终几乎无一例外是死在剑下了,因为他们既然胜过,就不能再败了。但是比剑中杀死过对手的剑客却可以从此不再参加比试,因为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的剑已饮过人血有了戾气,不可以再多杀伤了。要么战死,要么杀人,没有第三种选择,于是两个部落的仇越积越深。

  我17岁那年谷雨剑会上,他持一柄青铜宝剑回来了,身手矫捷,剑术精湛,连败17剑客,全胜而归。难得的是,他的剑法总是点到为止,往往刺中对手的腕部或是膝部使人无法举剑只有罢斗,却不至丧命。那几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比剑会上没有任何人死亡,所以那天虽是谷雨天却是晴朗朗的,晶莹如一块透明的玉。喀鲁依的人们围着他兴高采烈地起舞歌唱,扎哈的人恨恨地看他,却也衷心钦佩。而我,我望着久违了的我的英雄,心儿又化做翩翩蝴蝶活泼泼拥围着他,追随着他。有位喀鲁依姑娘向他邀舞,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本是来自两个敌对的部落。

  虽然游牧于同一片草原,可是两个部落都是这样的居无定所,我很久很久才能偶尔见到他一面,不是擦肩而过,便是遥遥相望,蝴蝶心追着他飞了一春又一夏,他的目光却总是掠过我的长发着落于远方的某个山头。
  谷雨剑会是唯一可以容我尽情注视他的机会。他仍是胜利者,从我17岁那21岁,他是谷雨会上的常胜将军,可是奇迹般的,他的剑下却从没有死过一个人,所以他仍得比下去,年复一年参加比剑,年复一年做冠军。他的剑术越来越精湛,他的人越来越沉默。
  我知道有许多喀鲁依姑娘向他示爱,可他除了牧猎和练剑外心无旁骛。他是草原上孤独的英雄。
  我悄悄离开扎哈的帐篷在草原上流浪,寻觅了3个月又7天后才找到喀鲁依的踪迹。我等在他放牧归来的路上,于夕阳下静静立成一个纤瘦的剪影。他的马停在我身旁时我低下了头,不知该怎样向他表白我的痴念,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可以消弥喀鲁依和扎哈千百年的宿怨。星星在他背后闪烁,我仿佛听得见夜色渐浓的声息。许久,我忽然矮下身去,蹲在他脚前解开了他左靴的靴带,草原上女子为男子系鞋带就表示托系终身,我用这种无言的方式告白自己8年的痴心。

  他迟疑了,我看到他宝蓝色的袍襟湖水一样地抖动,我看到他持马鞭的手握紧又松弛。我噙着泪水将左靴的鞋带解开又系拢,指尖刚刚触及右靴时,他忽然退后了一步,我含泪抬头望他,他不看我,拔出脚卷起长袍打马而去,一人一骑转瞬间驰出了我的视野。
  我久久地久久地立在草原上不肯回头,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回首盐柱。泪水无声无息地从我的双颊悄悄滑落到长草尖上,夜的清冷一直渗到心里去。
  我趟过河滩又穿过一片坟茔,草原上时凸时凹的铺陈是谷雨惊心动魄的遗迹。坟碑上镌刻着死去剑客的名字,他们都还非常年轻,他们是草原上最英勇最热闹的青年,如今却寂寥地躺在这荒落的坟堆里无人祭扫。我在一个最高的坟头上抱膝独坐,风诉蛩吟是我同剑魂们的对白,在这一刻天地无言时光留驻,宇宙洪荒间我在黑暗中居然清楚地看到目尽处的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驰到我面前时我仍不敢相信是他去而复回。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目光深冷不可捉摸,我呆呆看着他一言不发,我们就这样默默对峙了很久,在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却突然用马鞭指了指周围的坟堆,低沉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我一愣,他已弯身将我一把掠上马背,“啪”地一响,骏马向前驰去。我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整个人便升腾在一片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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