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个中好手,更能体会其中细微处操作的精妙处,丁铁对于车距、角度、重心、轮胎的摩擦力等等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精确判断,在快速运作中预先判断出每一个障碍物的位置,犹如电脑一样迅速绝伦地计算出最佳行车路线,在手掌中下的方向盘扭动间,庞大的车体像激流中的鱼儿一样轻快地避让开暗礁,有惊无险,灵动而畅快。
“小心!”
前方十米处,道路似乎断了,下面就是乱石淋漓的河滩,林正清看到丁铁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忍不住高声提醒道。
“做稳了!”丁铁简单地回应。“德国佬的重机枪就在前方。”
在路面断口处,汽车作了一个夸张的飞跃,伴随着男女尖叫声,俯冲到河床上。声响、水花、碎石乱成一锅粥。而后,车子稳稳当当地行驶在乱石滩上,向两旁溅起无数水点,威风无比。
“谢谢各位的信任。”丁铁转头朝惊吓过度的乘客调皮地笑笑。
“我靠!你可以去拍电影了。”韩东按住狂跳的心,由衷赞叹道。
在随后的路途中,几人又经受了数次这种惊险的特技表演,真可谓用高山流水的九曲九折来形容,看来丁铁神仙般的驾驶技术真不是吹的。
“经过生死之旅,看来真的是要到天堂了。”小白感慨说。
“还差一道关口。”丁铁放慢了车速。“前面就是死亡之雾。”
日期:2008-11-24 9:44:00
60. 忘川之河
汽车顺着河道拐了个急弯,蓦然进入了一个峡谷,河水犹如从山洞中流淌出来的山泉一样,两岸全是高不可及的大山,满山坡的树木郁郁苍苍,近河水处垂下来许多藤枝蔓条,将水面印染得愈发碧绿。
河道渐渐收窄了许多,水势平缓变深,水面开始慢慢淹过车子所走的河滩路,从前方望过去,已经根本没有路,呈现的是一条平静、深邃的水道。
丁铁虽然放慢速度,但仍然没有停车的意思,林肯就像小船儿一般,划开水面,悠然前行。
“你想干嘛?这可不是潜水艇。”韩东再一次忍不住喊道。
“水深三十公分,现在还不到下潜的时候。”丁铁十分满意这种惊讶。“这是一个秘密通道,只有特别的时候能走,当然还需要特别的人引路才行。若是涨水季节时分,那只能翻越旁边的大山了,路程将会变成一整天,我想你们不希望那样吧!”
“但这样子真的能过?”林正清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只有经过特别的过程,才能见到别样的美。”丁铁笑笑,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做稳了,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可以闯过这个峡谷。这一段路将会很艰辛,就像赤脚上刀梯,踏在锋利的刀刃上,脚底板是千万不能打滑的。”说完,脸上露出难得的正经,双手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全方的水路,同时将车速减到最慢,开始了这段超越想象的行程。
日期:2008-11-24 11:15:00
小白见他如此慎重,心都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享受着这特别的一刻。
其实林正清已经留意到水中的情形,在靠近右岸的地方,河水的确不深,最多的时候有个四十公分,刚刚淹过车轮胎,正是这辆林肯的极限。清澈的河水下是基本是整齐的细沙、鹅卵石,若是细心留意,真是可以勉强能行,当然这得非常熟悉河道的水底结构,而且有着精湛的驾驶技艺。
两岸高耸入云的大山慢慢收拢,已快将河水夹断,抬头穷目上望,满眼的绿色,仅留一线蔚蓝的天空。不时传来各种不知名鸟儿的叫声,在空谷中回荡,清脆幽远,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合应着“哗哗”轻响的水声,荡漾开一圈、一圈碧绿的波光,倒映出峡谷的空悠、神秘。
“古有武陵桃花源,今是片马碧水河。不知道这河的尽头是否也是别有洞天的另外一个世界。”林正清激动地说。
“世外桃源,大有可观。在蓝月村住上几天后,你们绝对不会再想回家。”丁铁头也不回,随口说道。他没有正面回答,决心将神秘感保持到底。
“那我倒是宁愿不回去,住上一辈子也算是神仙。”小白笑道,虽然明知道丁铁仅是夸张的说法,但对蓝月村的好奇心早已经到了顶点。
“这峡谷可有个名称?”林正清问道。
“本地人叫‘那衣强’,翻译成汉语意思是仙人关。”丁铁说:“此河为界,隔开天上、人间,神仙是不能入关的。”
“嘿嘿!”韩东笑起来对丁铁说:“吹牛都那么正经,真服了你。”
“传说而已,何必认真!”丁铁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更喜欢另外一个名字‘渡口’。”
“渡口?”
林正清转头望着他,心中一动问道:“有点意思,是不是像黄泉路上的忘川之河,过了这河的渡口,我们将到达遗忘之地?”
“哈哈!”丁铁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居然能理解这么深。”
韩东突然叹了口气,把头伸到车窗外,望着缓缓流过的碧水说:“这水如果是雷音寺下那条河更好,行过以后,所有在红尘中的业果都可以洗涤一空,前世来生的恩德、罪孽随波而逝。一切皆为梦幻。”
“佛说,象由心生。你觉得是便是。”林正清说道:“河水仅是河水,但心境却由意像而定,何需洗涤。”
“谢谢!”韩东对他笑笑。“确实如此。”
丁铁微微点头。“渡口渡人也渡心,过了这里就不用多想尘世纷扰,轻轻松松在山中住上几日,赛过世上百年。”
日期:2008-11-24 11:20:00
“啊!”
小白突然大叫:“白雾。你们看,好漂亮的雾水。”
峡谷中不知何时悄然起了一层迷雾,凝结在水面上,丝丝盘绕,若奶似雪,有着无声的冰凉。汽车划过白雾,轻忽得像行走在云里,飘荡在迷茫的半空中。
“大中午的怎么会有雾水?”林正清十分奇怪,立刻又反应过来,对丁铁说:“这就是死亡之雾?真是要命,完全看不见前面。”
丁铁神色微微有些紧张,面色愈来愈凝重。“这儿有个地热清泉,热气同雪山融水一接触,自然终年结雾,使这一小段路最是难行。”
“糟糕!看不见还怎么走?”
“嘘!不要再出声。”丁铁侧耳倾听说:“可以依靠感觉。”
雾气逐渐浓重,白茫茫笼罩四周,不留半点缝隙,视觉完全是毫无用处的空白。他们屏心静气地呆着不动,生怕干扰了丁铁开车,现在只有指望这个“摆渡人”了。
林正清静静听到细碎的水声、轻微的发动机运转声,包括自己的心跳、呼吸。在这个极度宁静特别的空间,面对未知的前景,他略为有一些晕眩。人生犹如在雾中行走,可以触摸,却看不明前方。
迷雾恍如有着奇异的穿透力,不仅笼罩着路,也遮盖着行路人,迷惑着心灵。
日期:2008-11-25 13:58:00
61. 空洞自我
人在迷雾中的感觉十分奇特,看不见天地以后,时间和空间感随即消逝,仿佛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自我。
“正娃子!我回来了。呵呵!”
林正清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接着一双冰凉、粗糙的手掌抚摸在他的脸上,摩挲着被窝里光滑热烘烘的脊背,机灵得他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
“还在懒睡啊!”
母亲的脸被山野中的寒风冻得绯红僵硬,她从被子里缩回手,就着那一点点暖和气,使劲揉搓着脸颊。“小娃儿的身上有三把火,就是会暖手。猜猜给你带了啥子?”解下还带着晨雾朝露的粗布围巾,母亲在口袋里摸了摸,手掌握成拳状,伸到他面前。
“奶糖?哈!”
林正清惊喜地一骨碌爬起来,去扳母亲的手指头,这里面总会有他喜欢的惊喜。在品尝那一丝丝甜蜜的时候,他是难于留意到母亲疲惫的眼神,在冬日的晨雾中,母亲早已挑着六、七十公斤的货物,走过了几个村寨,吆喝贩卖。然后换了日用品回到家中,日头才慢慢爬出来。
那颗酥软香甜的糖粒中,其实是蕴含着白雾的冷冽和母亲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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