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摇头笑道。想了想又问:“我不可以拒绝吗?村中的姑娘如果被相中了,难道也是一定要嫁给对方?”
“嘿嘿!”腊加的表情愈发奇怪,迟疑一下说道:“不一定非要嫁人的。如果只有一个人看中你,就可以直接拒绝,但如果是几个小伙子为你而决斗,那你必须陪……陪获胜者……。”
“怎么个陪?”小白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忍不住问。话才出口,立刻意识到其中隐含的味道,她试探说:“陪他喝酒。”
腊加憋笑,点头又摇头说:“也对,陪他到家中单独喝酒,一个晚上。”
林正清闻言大笑起来,拿眼瞅着小白。
“笑什么笑?”小白尴尬地捏了他一把。“说不定没有人看上我哩。”
“那倒是不一定。”腊加看着小白说:“远方可爱的姑娘最招人爱,勇敢的傈僳族小伙子肯定会为你站出来唱动听的情歌。”
“是吗?”小白说:“看不出你还会随口赞美别人。”
“盐巴不乱吃,话莫乱讲。”腊加犹豫片刻接着说:“我也会站出来。”话音才落,脸顿时红了,低头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越过众人,居然很快就消失在前面人群中。
林正清和小白一愣,想不到他说话还真直白,耿直中带着可爱的纯朴,待见他勉强说完后,却是随即溜走,两人不禁“哈哈”大笑。对于这样性情中的年轻人,谁也不会去计较,小白微微有一些感动,因为这一点真实的情感。
没有腊加带路也不难,人群都是乱纷纷地朝着一个方向去。
大伙慢慢来到村中一个空旷的平地,这是平时间打粮、晒谷的地方。围着空地早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一圈人,几乎全部都是身着民族节日盛装,花枝招展的姑娘就不用说了,连小伙子都在白色的短衫外披了一条有着色彩鲜明边线的黑、白、褐色绣纹坎肩,显得俊朗帅气,个个精神抖擞,不停朝着场中央欢喝、吹口哨、鼓掌,笑声此起彼伏。阵阵清脆的芒锣的响声透过人缝传了出来,“咚咚”激荡人心,造足欢乐的气氛。
日期:2008-12-4 14:44:00
67. 杀生归位
“借过!借过!”
小白手拉林正清,瞄准一条人缝,低头硬是钻了进去。只听得声响轰然大作,急忙抬头,终于看清了场中央的情景。
“吼……吼吼……”
一群年轻汉子手搭对方肩头排成一队,正在欢快地抬脚甩腿、摇头晃脑跳舞,踢得沙土飞扬、热气腾腾,伴随着两旁锣鼓有节奏的重响,大声吆喝,雄壮而有力,听得热血沸腾,看得是目不暇接。
当中摆设一张桌案,香炉、供果、酒缸等物,丁铁精赤着上身正同身旁几人抬碗喝酒。
饮酒方式非常富有民族特色,两人共捧一大碗酒,相互搂着对方的脖子和肩膀,一起张嘴,酒水同时流进主客的嘴里,仰头就干,豪迈之极,这就是喝“同心酒”,是兄弟、朋友才如此喝法,当然也要有着惊人酒量。
酒名“杵酒”,酒度约是18度,口感不错,清洌爽辣,但容易上头,这样一碗接着一碗地干,确非寻常人能做到。
几人喝过“同心酒”后,击掌相拥跳舞,烈日挥洒,折射着汉子们身上油亮的汗滴,黑黄瓦亮。
面对如此欢腾热闹的场面,任何人都会激动地跟着拍手、跺脚,大声喝彩。小白朝着场中央拼命挥手,恨不得冲上前加入狂欢者的队伍,跟着跳上几圈。但见其中并无姑娘的身影,只好强忍了,站在一旁跟随着围观的人群摇摆、欢呼!
“呜……”
悠扬的牛角号吹响,全场沸腾的声音渐渐安静,剽牛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一位族中长辈牵着一头高壮的黄牛出场,一条华丽的五彩线毯盖在牛背上,锈满吉祥的图腾。
点燃桌案上的清香,青烟袅袅而起,几位长辈叩拜祈诵为族人求福,有人从匣子里捧出一串乌黑透亮的木念珠交给丁铁,由他挂在牛角上。全场鸦雀无声,黄牛也是十分温顺,没有丝毫的反抗,任由丁铁摆弄,仅从清澈洞睁的眼睛中流露出哀伤,眼眶内蕴含晶莹剔透的泪水,透过黑色的液体看尽死亡的阴影,平静而绝望。
远远望断生命的低微和卑贱。
解开牛鼻子上的麻绳,除去了牠这一生中都伴随的束缚,丁铁后退几步,定睛同牛对望片刻,双手合拢,颌首礼拜,神色恭敬、肃穆。
黄牛孤独地站在场中央,远离人群,这一刻,牠是自由的。
“啊呀……”
丁铁抬头清喝一声,号角声同时合应响起,悲凉而凄楚,空气中弥漫着萧杀的气氛。
林正清手中一紧,被一只细腻温滑的小手握住,转头一看,却是小白,她慢慢靠拢过来,依在他身边,面带不忍,紧张地望着那头无助的公牛。
日期:2008-12-4 15:16:00
两个同样精赤上身的壮汉,急步走到丁铁旁边。
其中一人手上捧着木盘,上面摆放着磨刀条石、抹布、顶端削尖的竹管,当中有一柄铁锥,长约四十公分,通体乌黑油亮,锥体靠近把柄部位有拇指粗,往顶端延伸,弧线逐渐收细,在锥尖形成一点锋利的锐光,折射出金属的寒气。
另外一个人手提一个硕大的陶罐,盛满冰凉的井水。丁铁提锥在磨刀石上担了担尖端,然后将铁锥浸到罐中,反复涮洗、浸泡,清洁上面涂抹的保护油,在冰冷的水中降低金属表面温度,片刻之后再从水中捞起,仔细地用布抹干。
陶罐里的水洒倒在地上,围着牛浸湿地面一圈,那壮汉手提陶罐站在牛旁边。
丁铁慢慢踱步到场中央,右手倒握铁锥柄,锥体向上,紧贴在手臂后面,二十几公分长的竹管斜插在腰后,尖嘴向下。
他站在牛首之前,伸出左手轻轻摩挲着牠的脖子,慢慢抚摸过牛角、额头。
黄牛摇动了一下尾巴,轻哼一声,四蹄微微颤动,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整个过程似乎很慢,时间有些呆滞,牛的表情逐渐凝固。
丁铁的手掌慢慢下滑,牠的眼睛被遮挡住。
“唰”
轻快得有若微风,就在这一刻,丁铁右手臂一扬,铁锥闪动,从脖子下方,肩胛之上斜着刺进牛体,直达心脏肺腑。破开皮肉之后,铁锥似乎仅停留了一刹那,转眼不见,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待定目看去,深深插在伤口同样部位的已经是那根竹管,撑涨开的皮毛下仅露出一小截竹管末梢,热腾腾的血水肉沫子从管口中“泊泊”激流而出。
提罐大汉迅捷无伦地用手中陶罐一捞,血水稳稳当当地淌到罐里,没有半滴溅落在尘土之中。
没有惨叫,黄牛仿佛只是在秋风中乏困入睡,庞大的身子渐渐软和下来,四蹄弯曲,慢慢爬在地上。
丁铁搂抱着牠的头,半跪着轻轻放下,顺势躺靠摆稳,手掌从头上移开。
牛眼无神、失色。
在那儿,水雾蓦然早已干枯,世界是一片血红的黑。
“咚咚”
锣鼓脆响,号角齐鸣,安抚逝去的亡灵。
随着丁铁站了起来,高举双手,大喝一声,人们这才长舒一口起,欢呼挥手,场中重新回复喜庆的气氛,年轻人冲进场中,搂抱丁铁,跳起舞蹈,狂欢畅饮。
“技乎神奇啊!”
林正清松懈了绷紧的神经,忍不住赞叹一声。想不到丁铁屠牛的手法如此惊心动魄、神出鬼没,全过程蕴含生命流逝的凄美,杀生归位的凝重。
生和死原来仅是一线之隔,可以近到无形,却又远到无象,谁也不能妄断另外的一个世界。
他转头刚想和小白说话,突然发现她歪歪斜斜地靠着自己,脸色青白,额头、鼻尖尽是汗点,手掌软弱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袖,牙齿紧咬下唇,似乎很难受,但又发不声音来。
“这么啦?”林正清大吃一惊,伸手刚刚抱住她,就感到她整个儿身体都瘫软在自己怀中。
日期:2008-12-5 13:18:00
68. 纯粹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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