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师姐,吃软饭》
第31节

作者: Punk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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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3-15 14:29:55

  墙壁似乎安静了。我悄悄打开自己蜷缩好久的身体,像只壁虎沿着墙根挪到水池旁。一个人仰面朝天,身上插满了亮晶晶的玻璃碎片,鲜血流满全身和周遭的水,整个就好像一条搁浅的鲤鱼精。
  竟然还有一个趴在池子边上,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走到近前,那仰面朝天被切成生鱼片的那位是戴维。没想到这么快上帝就解除了我的疑惑,他人神共愤,死得其所。不管今晚我死活与否,老天的公道至少已经验证了一半。
  另一个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我和戴维说话的时候,身后还有人在跟踪?我趴在地上看看他歪在一边的脸,啊!怎么会是含衮呢?他到底是个神汉,还真是个神仙,一眨眼的工夫就跑这池子里来了。他是为了戴维,还是为了我而来?我用手指放在他鼻孔边上。还活着。

  四周大火开始蔓延,那些正在装修的大小店铺里堆放的东西看来都是助燃的好材料,火焰从四面八方开始合龙,多亏有这么一池子水,我只好也泡在水里,靠着含衮坐着。这才知道啥叫水深火热。我时不时地拍打拍打含衮,希望他醒过来,或许他知道啥密道,怎么进来的,也能怎么把我带出去。或许他是念着咒语从天上掉下来的,从外面穿墙而入的,或者会个土遁、水遁啥的就更好了。
  他终于醒了,看见我,他愣了片刻,木然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这是说“我认识你”,还是说“有你陪着上路真好。”
  火势更近了,楼上东西裹着火焰不断掉落下来,灼热的气浪滚滚而来,我只好不断用水泼在自己和含衮的身上。忽然,含衮伸开双臂,一种声音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就像牛角的声音从天际四围升起,渐渐在高天里聚拢,由遥遥的低沉潜流汇合成了撼天动地的巨浪大川。而在这浑厚如莽原闷雷的声音里,忽然一丝极其锐利清凉的声音如同一把匕首刺穿厚厚的帐幕,破空而去。我觉得我周围的池水都开始激荡起来,四周熊熊的火焰和里面噼啪爆裂的声音都淹没在含衮的声音里。他的声音在沉厚和尖锐里还能起伏跌宕,如同大海雄浑的啸嗥和蓝鲸清远的歌声相互应答。

日期:2011-03-15 14:33:55

  不得不说含衮是个谜一样的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那声动天地的呼麦是他以为大限将至而献给神鬼的,还是有意求救的。总之消防队员真是循声而来。当那个消防队员吊着保险索从空荡的穹顶徐徐而下,一瞬间我真觉得他的姿势就像超人或者施瓦辛格那么帅。我如同孙悟空逃出火焰山一样,被从熊熊烈火中凌空吊出来。
  五分钟后我看见了师姐。她坐在市长专车的车顶上,郗市长绕着车子焦躁地走来走去,旁边围着一大堆官员乌央乌央。她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面颊、大腿、肩膀和锁骨上都是一条条的血痕和斑斑的淤青。在夜风中,她凌乱的头发像战火里茕茕孑立的旗帜,眼里的泪光仿佛高傲而绝望的星斗。就在那一瞬,她远远地看见了我。她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就听见车下的郗市长叫到:“你腿可能骨折了,快坐下。”

  果然她一个趔趄,栽倒下来。
  我惊叫一声,就好像卢浮宫馆长眼见着米洛的维纳斯从台子上倒下来。那一刹那的惊恐,就像刚才我蜷缩在墙角里看见一根巨大的柱子砸碎在我脚边一样。我不顾一切冲过去想把她接住。但接住她的是郗市长。
  我从他的怀里接过她,就如同接着自己被劈开的另一半脊骨。她金属般冰凉的绝望融化的太快,这让她的神智不清。
  “我就知道——你准在最麻烦的地方。”她泪光闪烁,却笑着说道。
  原来我离开后,师姐和郗市长海侃了一会儿,刘澎就请郗市长下了阳台,到他宽敞的卡迪拉克房车里密谈。这时候师姐发现我不见了。她找来找找去,就经过了那个写着““正在施工,请勿擅入”的入口。师姐望了望昏暗的灯光和幽深的走廊,没有进去。
  但就如同幽谷中没有风也能听到树木神秘的歌声一样,她即便没有看见我走进去,似乎也隐隐感觉到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但那一瞬间她感到有些害怕,于是就沿着台阶想走回阳台,没准儿我那时正在原地等她呢。她矛盾地想着。

  忽然头顶上就传来了爆炸声。碎片像撒旦大把大把撒向人间的虫子,包着火焰。更可怕的不是大厦顶上的爆炸,而是从阳台两侧的扶廊台阶上惊惶逃逸的人群。师姐首先被一个人撞倒,还没等爬起来,一双高跟鞋扎在她手上。她很明白,这时如果她不站起来,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她拼着命抓着扶廊的铁栏杆,在疯狂涌下的人流中勉强趴在栏杆上面,然后一下跳下来。那里距地面七八米高,不过下面是忍冬树丛。

  “我的血就算全贡献给吉阳市的绿化,也不会留给那些官僚和官太太擦鞋底。”师姐后来说。
  那天夜里阳台上都是官员和名流们。所以没有秘书拿着麦克风大叫“孩子留下,让领导先走”。
  但干部和名流们形成的人流同样可怕。失控造成的人流一定会出人命的!不论是在妇科医院,还是在逃命的阶梯上。一个招待自助的女服务员被踩碎了胸廓,窒息死掉了。石化公司经理被吊灯上一颗巨大的玻璃珠子砸成植物人。他住院后曾有人送了一篮鲜花,卡片上写着:生是石化人,死是人化石。
  师姐虽然手腕骨折了,但毫无疑问仍然蒙受了老天的恩惠。
  在医院陪她的几天里,忽然发现她眼睛里不再那么灼热火辣,就如同滤去了光芒的太阳,热情依然洋溢,但不再不可逼视了。我抓着她的手时,就像手掌伸进手套,那么自然安心,不再觉得自己的骨骼微微颤抖。
  “你好像长大了。”她说。
  “我原来还是生瓷胎,一烧变硬了。”我说。
  “我是说你这几天络腮胡子顾不上剪,我早上一睁眼,吓了我一小跳,还以为前几天那个药品推销员枕我胳膊睡觉呢。”
  “那明天你一睁眼,看见我没枕着你胳膊睡觉,你会不会吓一跳?”

  “那天你困在火海里,你除了害怕还在想什么?”她问我。
  “先是怕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后来只在想你,忽然间就如同一刀砍断了石头,露出里面包着的玉石。不忍受这么一刀,还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干嘛来了。”
  “那——你是干嘛来了?”她温柔地问我。
  “就是为了碰见你,让我平淡的生活有了意义。”我说。
  我们轻柔地拥抱在一起,床头栀子花的香气,沉静而又浓烈。
  又混杂着医院里特有的肃杀的药味、她手腕上的石膏味。
  “就算明天不论碰到什么,我都不会绝望的像死了一样。”她说。
  “真庆幸,我们能提前这么多就明白了命运的安排。”
  “永远不离不弃……”
  “永远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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