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3-17 0:44:00
　　余巧巧爬得不快，但是决绝，手臂就好象钉耙一样，僵直地向前一挠，抓住草蔓，身体就硬生生往前一耸，然后再换另一只手去挠，去抓，肩膀又一扬一抑的，动作完全不似活人，头发湿漉漉地粘在头颅上，发梢一缕一缕如群蛇交缠错乱，还不住地滴淌着清水，眼睛不知道怎么就安了钩子，只钩住我不放，爬一下，嘴里就粗重地呼出一口气去，而且，我只听得见她出气，听不见她进气。
　　我紧忙又往后退，顺势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大叫着问沙维利：“怎么了？她怎么了？！”
　　沙维利也被吓傻了，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余巧巧，喃喃地说：“毛沫……是毛沫！”
　　我不知道面前的余巧巧是不是真的被毛沫的鬼魂上身了，但是我敢肯定，现在的余巧巧肯定不是余巧巧了，至少不是平常的余巧巧了！
　　余巧巧！还在往前爬，手被枯梗刺破了还是指甲劈裂了？沾满了黑泥和草叶的指头上赫然出现了一抹猩红，她自己却视而不见，或者她压根就感觉不到？她还是人吗？！
　　我怕得要命，头皮一阵阵发麻，可我看到余巧巧的手上已经见血了，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刚好她正朝我伸过手来，我就顺势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湖岸扯飞起来远远地甩到我后面的草丛里面，我自己也用力过猛，站立不稳，仰面摔倒下去，躺在地上抬起脑袋晃了晃，还留神看到了湛蓝的天上挂着丝丝缕缕的白云！可再一眼又瞥见余巧巧脚上的运动鞋，那白色的运动鞋上浸满了黑色的浆液，一股淤泥的恶臭味道延绵地飘散开来。我皱了鼻子，飞快的爬起来，再去看余巧巧的脸，她竟然闭着眼睛，昏死过去了！

　　我叫沙维利：“快，快，她昏过去了！”
　　沙维利也奔了过来，倒问我：“怎么办？！”
　　我想起来电视里面，有人要是昏过去了就往他头上泼一盆凉水，我说：“快！弄点水过来！”可我一想，这不对呀，余巧巧就是刚从水里上来的，再浇水不是雪上添霜了吗？我又说：“算了，算了，想别的办法！”我蹲在余巧巧身侧，拍打着她的脸，召唤她：“巧巧！余巧巧！醒醒！”沙维利也跟着我喊：“余巧巧！余巧巧！”
　　我拍打了五六下，余巧巧先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头一歪，吐出口黑白混杂的粘液，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又看沙维利一眼，虚弱的问我们：“我怎么了？”
　　我说：“啊？！你自己不知道？！你刚掉湖里了！”

　　余巧巧拧眉想了想，挣扎着要起来，我扶了她坐直，余巧巧才说：“好像是……刚才火一燎，我往后退了一步，就感觉脚下一空……可我不记得我掉水里了啊。”
　　我说：“你不记得了？！”
　　余巧巧说：“不记得啊！是你们救我上来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吞吞吐吐地说：“呃……你怎么不记得了？你自己刚才还知道往上爬呢。”

　　余巧巧不相信地问：“我自己爬？”余巧巧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本来是看着我的，可是她话刚一说完，眼珠突然一动，视线飘开，朝我身后往了一眼。我在她面前，沙维利在她旁边，她往我身后瞧什么？难道，我身后有东西？
　　我下意识地扭头，身后却只有摇摆的野草！我又扭了上身，用力地转了脖子朝正身后看去——远远的湖对岸，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伏在蓬蒿之中不见了……那是谁呢？
　　还没容我细想，余巧巧哎呀一声，带着哭腔说：“我的手出血了！”
2011-3-18 11:59:00
　　我顾不上再看什么人影，赶紧安慰余巧巧，说：“没事没事，可能被草梗划破了，等一下自然就止住了。你还能不能走？我们趁早下去吧！”

　　余巧巧说：“能！”
　　我看余巧巧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态，不似刚才那样不人不鬼了，当下放宽了心弯腰把她扶起来，捏了她的胳膊才注意到她的衣裤全都湿透了，吸饱水的棉质运动服，摸起来又厚又凉，紧实地贴在她身上。余巧巧不住地打着寒战，上下牙撞在一起，铮铮有声。我说：“衣服全湿了，换上我的吧！”没想到一松手，余巧巧又瘫软地缩了下去，我马上叫沙维利：“来扶一把！”
　　我脱了上衣给余巧巧换上了，然后和沙维利左右架着她往前拖着走，余巧巧还不解地问我们：“我腿上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说：“可能你刚才往上爬的时候用力用太猛了。”
　　余巧巧又问：“我刚才真的自己爬上来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我说：“真的，不然你的手怎么会坏呢。”
　　余巧巧说：“那你们怎么不拉我呢？”
　　我解释说：“这个……你掉得快爬得也快，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你都上来了。”
　　沙维利也帮着打马虎眼，说：“是啊是啊。”
　　一阵旋风刮过来，经年未倒的几茎枯草就成了弦了，发出暗哑的嘶嘶的声音，三个纸人早燃尽了，遗下一拢大的焦黑，那烧干烧碎了的尘土此刻就随着风起来，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和沙维利都抬手挡着眼睛，余巧巧的胳膊被我们驾着呢，空不出手来，只好屏住呼吸低了头。我想这风是不是毛沫呀？毛沫生气我在说谎，急得围绕着我们打转呢。风过去，余巧巧又问我：“我是自己掉下去的吗？”

　　我说：“怎么不是？可能你吓得失忆了。”
　　余巧巧还真有点糊涂了，呢喃着说：“失忆了？”
　　我怕余巧巧再问，就快走了几步，把余巧巧都拖得踉踉跄跄，我说：“快走吧，人家车还在下边等着呢！”
　　余巧巧不住地呻吟，说：“不行，我走不快。”
　　我说：“走不快也得快走！要不我背你吧，山里风硬，别再受寒了。”
　　沙维利还是害怕毛沫的鬼魂会栖在余巧巧的身体里，胳膊挎着余巧巧的胳膊，身体却离着挺远，走路的时候反倒把余巧巧拽得一直往他那边歪，我就斜眼瞪他，我说：“你能不能走直线？！快点下去就没事了，你怎么还总跑偏？”
　　下了山坡，面包车的司机从车里颠颠地迎着我们跑过来，人家这是好奇呢，怎么活蹦乱跳的上去，还东倒西歪的下来了呢？司机跑到我身边把我挤到后边，接手把余巧巧扶了，吃惊地问：“咋了这是？”

　　我说：“掉水里了！”
　　司机说：“啧，我早就想和你们说别总上这山，这山里闹鬼呢！”
　　我说：“闹鬼？”
　　司机说：“是啊！听人说一到了晚上这山里就有个女人唔唔地哭。”
　　我知道他这是说毛妈呢，把毛妈当成鬼了，这个事情我和余巧巧提过，不过余巧巧好像没记在心上，听了司机的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耷拉着脑袋脚擦着地面，只是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