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师手记:我在四川音乐学院旁的殡仪馆当临时工》
第22节作者:
雷立刚 2012-6-19 11:42:00
21
黄大叔悠悠地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
“回去后,我把姜大爷自言自语的话大致向妻子复述了一遍。本以为她会有所感动,哪知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一把抱紧我,说:‘以后,对这个姜大爷,更要防着点了,他为社会贡献了那么多,可社会回报给他多少温情?他的心态能平衡吗?能保证他不产生仇视社会的心理吗?’
我说:‘所以我们才应该对他好一点呀。我们也是社会的一员啊。’
我妻子说:‘可是,光我们对他好有什么用?我们以前对他还不够好吗?结果反而……我们现在只能是自保,明天家门前不再有死鸽子,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隔天清早,家门口依然摆着一只死鸽子!
如此看来,显然是姜大爷在搞恶作剧,真相大白,我和妻子反而终于麻木了。我们实在不想跟姜大爷再折腾了。反正死的也只是他家的鸽子,他要恶作剧,就让他恶作剧去吧。
但尽管如此,当我又一次把这只死鸽子弄下楼时,我第一次对姜大爷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以往对他的同情也因此淡了很多——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闹啊。姑且不论对邻居的骚扰,单是那些鸽子的死,就实在太残酷了一些。我想,姜大爷,或许真的有些心理不正常了吧。
回到楼上,刚要进家。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姜大爷白发苍苍的脑袋,一颤一颤地探了出来,突兀而又神色不定地说:‘把那个皮影戏小人儿赶快扔掉吧!’
‘又怎么了?’我强耐着性子,尽量客气地问姜大爷。
‘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信,昨晚,那个皮影戏小人儿,进了我家里,那些鸽子,都是它杀死的。’
我这次是真的再也受不了姜大爷了。就算编故事,也得遍个像一点的,我心想,这个姜大爷,要么是神经错乱,要么是老眼昏花,总之,他的确是有点不正常了。我突然想起,姜大爷有一只眼珠是玻璃的,自然难免会看不真切,何况他那么老了……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向姜大爷的眼睛瞧去,那颗玻璃眼珠仍然凝固在他左眼眶里,僵硬冰冷,令他的眼神诡异古怪之极。
我感到一阵恶心。没再和姜大爷罗嗦,进了自己家门。
整个上午,我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一种第六感,使我最终决定提前下班,用最快速度,骑着车向家奔去——我和妻子都在上班,我儿子今天却没去幼儿园,他现在正一个人呆在家里哩,而姜大爷今早那么古怪,叫我怎么能够放得下心?
我一进家,就吓了一大跳。儿子以前的玩具,都被‘分尸’了,乎全摔在地上,有的布娃娃缺胳膊短腿,有的玩具枪则被扭成了鸽子脖子似的麻花,横七竖八地散在屋里,到处都是。
‘儿子,你在哪?’我焦急地吼起来,‘快点出来!’
然而却没有回音。
这时候,我突然听到隔壁姜大爷的屋里,似乎有什么响动。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除了姜大爷,还能有谁呢?显然是他趁我们不在时,骗小家伙开了门,然后……
我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不知姜大爷会对我儿子做些什么,该不会也象对那些鸽子一样,扭成了麻花……我哪里还敢深想,飞速跑到姜大爷门口,用力敲门,但是,压根没人来开。
我赶紧走到阳台上,攀着墙,挪到了姜大爷家阳台的矮墙上。
我跳进他家阳台,鸽子们被吓得‘咕咕’地叫着,‘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一大群鸽子陡然飞起,到处是扇起来的风声和飘浮着的小羽毛,以及鸽子灰色的舞动着翅膀,仿佛幽灵闪动。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凉意,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但是,从心底更深处涌出来的父爱,使我顾不了自己的安危了,我只担心着我儿子。
‘姜大爷,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我声嘶力竭地吼着,一脚揣开阳台与卧室间的小门。
立即,一幕诡异的场景,出现在我眼前:
我怎么也没想到,姜大爷,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我儿子正趴在姜大爷身上,伸出小嘴,凑在姜大爷洞开的颈动脉上,用力吸着什么……而那个皮影戏小人儿,居然正一耸一耸地绕着姜大爷的尸体走动,象是招魂的纸人,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意……
出于父爱的本能,我上前一把抱住我儿子,将他抱起来。可是,他激烈地蜷曲扭动起来,尖叫着:我还没够,我还没吸够。在我的错谔不已中,他已经挣扎出去,像贪婪的小狼一样,再次趴到姜大爷身上。
这场景太怪异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马上报警,因为我想,我家对门出了命案,但我儿子那么小,他不可能杀得了姜大爷,因此必有其他原因,给丨警丨察打了电话后,我又给妻子打了电话,喊她赶紧回来。
打完电话,我赶紧再次将儿子抱过来,儿子似乎也累了,渐渐在我怀里平静下来,那个皮影戏小人儿,似乎也累了,倒在姜大爷身旁的地上,没再动弹,以至于我几乎怀疑,之前自己是否看花眼了,这东西,怎么可能自己动呢?这是梦境吗?这一切真实吗?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就在那种恍惚之中,时间大概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忽然,我感到自己的手腕,略微有一点疼,我低头一看,天哪,我儿子已经趁着我的恍惚,在我手腕上咬了个口子,开始吸我的血了,先是小口小口地,而后大口起来。我一看他,他也就看着我,眼神显得异常陌生,仿佛一个贪婪到极点的野兽。
我吓了一大跳,奋力摔开儿子,想去打开姜大爷家的门,但扯了几下,发现门是反锁着的。而这时,儿子已经一步步逼近我了,而那个皮影戏小人儿,也已经再次立了起来,绕着地上的姜大爷,一耸一耸地动起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妻子在门外喊我,她赶回来了。我一边大声地喊她赶紧催丨警丨察快些过来,一边躲开我儿子,于是,我们就在姜大爷的房子里追逐着。大约又过了两三分钟,终于有丨警丨察在外面喊门了。而这时,我一下绊在了地上,我儿子随即伏在了我脖子旁,一口咬向我的血管。
“我开不开门,情况很危急,你们赶紧开枪打开门吧。”我冲着外面吼。
几声枪响,锁被打烂,而后丨警丨察一脚揣开了门,可能是枪声激发了他们,那个皮影戏小人儿忽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那样,剧烈地弹跳起来,而我儿子也扭都放开我,象一只‘人面猴’一样,陡然弹起来,朝着正要进门的丨警丨察脸上飞去。
那丨警丨察没看清楚是什么,本能地自卫,‘砰’地就是一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还来不及喊‘不要’,我儿子已经中枪了,像了瘪了气的皮球,落在了地上。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眼皮底下,被打死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皮影戏小人儿,却在枪声响的那一瞬,由大化小,变成了一条在地上扭动的银色的蚯蚓。当时,为了保留证据,我一把抓住那条蚯蚓,但抓到手里,才发现是一卷银色的金属片。
后来的一切都很混乱,丨警丨察无法判定案件性质,同时也不想过分声张,此案后来成为一个疑案,也只有本地一个小报简单报道了一下,说是某小孩貌似中邪、某老人离奇死亡。此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世上其实过不了几天就会发生一两件无法解释的怪事,只不过多数也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你的切肤之痛对旁人来说,只是点缀,这就是我们世界的现实,再奇怪的事情,过一小段时间,也就被不相关的人遗忘了。
但这事给我的家庭造成的结果,却是毁灭性的。
在丨警丨察做讯问笔录时,我把一切都如实讲了,尤其当我讲到皮影戏小人儿变成了银色蚯蚓,又变成一卷银色的金属片,他们都笑了,认为我有精神病,甚至因此怀疑我可能是疑凶。好在姜大爷的尸体上没有我的指纹,我才免除干系。但我从此,被周围的人看做精神有点问题。
我妻子从来不相信我所看到的那一切,她怨恨我为什么在眼皮底下看着儿子死去。她甚至要告那个丨警丨察,但我作为当事人在事发当天的讯问笔录,又证明丨警丨察是无罪的。
所以妻子一直恨我,他认为我不仅害了儿子,而且连为儿子报仇的能力也没有。她成天痛哭,后来有一天,忽然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从此我再没见到过她。
在那小报报道了这件怪事后,一般人也就当聊斋故事一样一笑了之。惟独‘老九眼桥方记古董铺’的人一次次来找我,先是那个店员来了,说是他当时刚从农村被招聘进店,不懂规矩,把老太爷收藏的东西当是废品给送了。后来,老太爷知道后,很生气,多次出动全铺子的人去找,可当时也没留我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我住哪儿,成都城又这么大,仿佛大海捞针,怎么找得着?
直到看了小报的报道,他们才费了不少周折,打听到我的住址。希望我把那皮影戏小人儿还给他们。
‘那东西对你们很重要吗?’我问。
‘其实也不怎么重要,不值钱的,只不过是对老太爷有纪念意义,所以他愿意花钱给收回去。’那店员小心翼翼地考究着措辞,而后伸出手指,‘这个数!’
他比的是一千元。在1980年,这是个很大的一笔钱。
但我没答应,因为我总觉得,是这东西害死了我儿子,我要搞清楚,它究竟是什么。
后来,他们又隔七差八地来找我,而且,故意显得不急切,每次都故意隔半个来月,显得很随意的样子。价码也似乎体恤我的遭遇,提到了两千。甚至最后,他们店的方老太爷亲自来找了我,说是愿意给三千。
1980年,3000元是个什么概念?那时有据可查的全国人均月工资,是38元左右,3000元相当于一般人80个月也就是近7年的工资总和。
我有些疑惑,他们干吗要为这么一个东西,花这么大的价钱呢?
(如图可见,银色蚯蚓确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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