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似乎看到了自己身体里那只透明的蟋蟀,此刻现身笼罩着自己。
他将瓷钵装进了书包,背上,一溜小跑着出了化装间。
晚会很快开始了,校长例行演讲后,节目,一个接一个的开始了。临到第九个节目的时候,第十个节目准备,准备上场的时候,周老师才被告知,刘畅不见了。
“不见了?刘畅他是跑哪里去了?他不在节目还怎么演呢?”周老师开始气急败坏了。
“本来老师就不应该让刘畅演的,他又演不好,而且,他得了个主演还很不乐意似的。”学生中有人埋怨开来。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刘畅呢?有谁见到刘畅去哪了?”周老师问。
“谁知道?”
“刚刚,我好象看到他往放烟火的会场跑过去了?”
“他跑那边干嘛?不会是想偷偷放烟火吧?”
“你们在这先做准备,我去把刘畅找回来。”
周老师跑过满是师生的操场,穿过教学楼,到达了生物园前的草坪,却没看到半个人影儿,他焦急的叫了起来,“刘畅,你在哪里?快点给我出来,刘畅?刘——”
哗啦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洒过来的水,将周老师淋湿了。
周老师气恼地转过身,看到刘畅,正用左手把一个汽油桶扔到一边,而另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周老师借着校道的路灯,看清楚了,刘畅右手上的居然是个打火机。
“你——”周老师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汽油刺鼻的味道,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刘畅,你,你这是做什么?”
“老师,我不要演。”刘畅啪地一声,把手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在幽幽火光中,刘畅的脸显得特别狰狞,“我说了,我不演的,老师你逼我。”
“是,是,是老师错了,老师不该逼你演的,你,快把打火机放下,很危险的,刘畅。”周老师看着刘畅手中打火机微弱的火苗,犹豫了一下,还是后退了一步,“听话,刘畅是个乖学生。”
“不,我才不是乖学生。我是将军,我是无敌将军。”刘畅看着火苗,随后盯着周老师被汽油浸湿的衣服,脑海里想的是,如果,点燃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是。刘畅,快把打火机关了,听到没有?”周老师劝。
“老师,你要道歉,你不该逼我的。”刘畅说着,伸出左手护住了被夜风吹得摇曳起来的火苗。
就是这个时候,周老师猛地冲了上来,扭住了刘畅,打火机燃起的火苗一下灭了,周老师才吼着给了刘畅一耳光,“刘畅你个混小子,这是想跟老师玩什么?闹别扭吗?快回去,你们班的节目快开始——”
周老师的话没有说完,他还没从刘畅手里抢过去的打火机被刘畅又啪地一声点燃了,刘畅挣扎着,却还是将火苗蹭到了他的身上。
仿佛是刹那绽开的花朵,周老师的膝盖上沾了汽油的裤子一下烧了起来,周老师顾不上刘畅,哀号一声拼命拍打着身上迅速蔓延的火苗,边吼边叫:“刘畅,你快叫人,救火,快帮我救火。”
“老师,我要你道歉,你向我道歉,我就救你。”刘畅看着转眼成了个火球,摔倒在草坪上左右滚动着,想要扑熄身上的火的周老师,心忽然揪了起来,不停在裤子上搓着自己的手。
“刘畅,刘畅,快救火,快,救命——”火,依然顽强地,从腿上烧到了上身,周老师的声音变得痛苦难忍,大声嘶叫了起来,不停滚动着。那求救的声音却淹没在了舞台那边响亮的音乐声与喝彩声中。
“刘畅,刘畅——”
“老师,道歉,说对不起,我就救你。”刘畅瞪大眼睛,里面映出的是惨叫声越来越凄厉的火人。因为滚动,堆放在一边的烟火已经被推塌,遗漏出来的烟火信儿,被周老师身上带的火苗点着了,开始啪啪燃了起来。
“老师,道歉,快道歉。”刘畅的心忽然慌了,然后飘了起来。
怎么办?老师他,竟然还不道歉?
“啊,啊,啊啊啊——”随着周老师惨绝人寰地惨叫一声比一声高,那草坪上开始燃放起来的烟火又蔓延着点燃了其他烟火,很快,灿烂斑斓的烟火啪啪地绽了开来。
一时,刘畅被那美丽的烟火迷惑住了,呆呆地盯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烟火,忘了它们当中,那朵致命的火花。
这个时候,操场那一边,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叫喊着,有急促地脚步声纷纷由远及近。
刘畅这才把视线,从那些美丽的烟火中收了回来,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叫不出声来,摇晃着站起来的火人,无奈地唉了一声,背着书包远远地跑开了,手进紧紧攥着的,是那个从焰火箱里找到的打火机。
虽然是远远离开了学校,但那阵惨叫,却依然盘旋在刘畅心里,让他的心震得一阵紧过一阵。
是他不好,如果他道歉了,我就会救他的。
刘畅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回头望了望院墙那边因为腾空的烟火而明亮起来的天空,按了按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
没错,是他不好。刘畅安慰着自己,一路小跑着,将要回到家的时候,却犹豫了,如果,爸爸妈妈听说了自己居然把老师给烧了的事,肯定不会饶了自己吧?
要是,周老师把自己做的事情告状的话,自己肯定逃不了挨板子。
先出去,避避风头,然后再回家吧?刘畅很快地有了主意。他还记得,镇口那个破屋子,经常有流浪汉跟乞丐在那里过夜。
于是,刘畅折身,直奔那间破屋。果然,里面已经有几个流浪汉横七竖八地躺在了那里。刘畅小心翼翼选择了个角落,把手里的打火机塞进书包,然后抱着书包半坐着靠墙睡了过去。
日期:2011-3-31 21:23:00
十一
这一夜,刘畅没能睡好,梦里总能见到烧成火花的周老师,哀号着,虽然身边还是那么美丽的焰火,但却让刘畅头皮发麻,有几次还梦到满身火苗的周老师朝自己扑了过来,把刘畅给惊醒了。
每一次,刘畅都是忐忑不安地,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复又睡了过去。
这样,一直折腾到太阳东升。刘畅打了个呵欠,顶着黑眼圈揉着眼睛站起来要走的时候,一早出去乞讨回来的老乞丐,慌张地跑了回来:“哎呀,不好了,你们知道吗?昨天镇上的学校出事了。”
刘畅眼皮跳了跳,退回到了那个角落,竖起耳朵,听着流浪汉跟乞丐的议论。
“什么事情?”
“听说他们放烟火的时候,烧了一个老师,死了。”
“死了?你莫不是听错了吧?玩焰火怎么可能会烧死人呢?”
“就是烧死了。你们说奇怪不?今天一大早地,就有派出所的人过来了。大盖帽。”老乞丐说着,用手在头上比划了一番,“都来查案了,你说是不是真的假的?”
周老师,死了?
被自己烧死了?
刘畅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大盖帽,是丨警丨察,丨警丨察来抓自己了?
刘畅一个箭步,冲出了破屋,然后一路朝镇子外面逃窜。
要逃,赶紧逃。
自己杀人了,要坐牢的,会被抓去坐牢的。刘畅惶恐地在心里大叫着。
还会被捉去打靶。
变成靶子,被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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