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小范一动不动的摆个大字，就躺在那窗户下面的草地上，仿佛在静静看着黎明的到来。
　　几个丨警丨察试图捂住我们的眼睛，但是我们还是从手指缝里清楚的看到，小范的尸体下面全部都是鲜红的血，像绽开的花。
　　不一会杀人犯的尸体也被抬走了，我们清楚的看到，他脑袋都摔瘪了，像个从楼上扔下来的烂西瓜，这是罪有应得。
　　离开的时候我们仿佛看见小范笑了，笑的很开心。
　　老牛的菜刀不知道被丢到那里去了，老牛觉得有必要把它找到，他怕他爹拿板子抽他。我劝老牛，根本没这个必要，反正这顿板子也是挨定了。
　　做过简单的询问笔录后，公丨安丨很详细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决定放我们离开。确切的说是被家长领走。我不知道学校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件大事，因为我们没被开除，甚至连处分都没有，这点非常可疑。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去问，只能把这件大事埋在心里。一周后小范的爸爸的案子因责任人意外死亡而撤销，一个月后，经过变卖，小范家的财产被拿来赔偿死亡人的家属，拿到钱的人也撤销了起诉，事情渐渐变的不了了之，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人都已经没了。

　　老牛照例回家挨了板子，弹子也是一样。这导致第二天去上课，老牛和弹子都痛苦的摸着屁股无法坐下。
　　自从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对我的约束也是越来越严格。
　　我们每天唱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结果转眼过去就到六年级了，我们面临人生的第一次大考试，中考，当时老牛和弹子不再四处惹是生非，纷纷发奋读书，希望可以考出个好成绩，因为当时我们都以为考了前三名是要被国家主席接见的，这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事，以至于考前那段时间一想到这点老牛就紧张的尿湿裤子。
　　我也一样。
　　不过少了小范，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其实，我们每个人头上都笼罩着一片阴霾，只是我们心照不宣而已。学校里每个孩子都对我们议论纷纷，背地里说我们和小范都是坏孩子，是小流氓，我们身上都是带着兵刃的，和我们说话都会被杀，后来大家竟然都相信我们其实是可以杀死他们的，每次看到我们出现都害怕的远远躲开。
　　就这么着，我们万般无聊，强装欢笑的度过了小学的最后一年。

　　没多久弹子搬家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只剩我和老牛相依为命。
　　以前的事情，我和老牛都没有再提起过，中考结束，我在离家很近的一所中学就读，老牛则去了另一家，老牛管那叫偏远山区，据说蹬自行车得蹬一个小时。我说，那是够远的。
　　老牛说，恐怕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我说，就是不见面咱们也还是兄弟，我、弹子、还有你。
　　老牛补充，说还有小范。
　　我们顿时陷入沉默，随后老牛笑了笑，说有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走了。
　　我目送老牛迎着朝霞，瞪着二八自行车渐渐远去。

　　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的小学校门，明天就进不去了，我想，我们终究都会慢慢长大的。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之间彻底的断了联系。
日期：2011-04-07　17:49:03

　　14.

　　这是个很小的城市，不过由几条不规矩街道组成，这些街道往往因为不规矩的商贩占道经营而变的异常拥挤，而我们却被强迫要在这不规矩的世界里规规矩矩的生存。没有原因，没有为什么，就好比我踩到了你的脚，充其量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是无心的，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都有生存和竞争的权利，跟我踩到你的脚一样，都是无心的。世界就是这么的公平，我们从还未出生时就化作精子追逐竞争了，这就是人生，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么我们还要遵守这游戏的规则，这就是规矩。

　　小时候我们不懂规矩，长大一点了我们懂得了规矩，再大一些就会质疑规矩，再以后我们就习惯规矩，等老了以后我们也就享受规矩了。
　　一场阵雨过后，天边没有如约出现彩虹。正如人们所期待的不一定都能实现。我一个人坐在屋顶，俯视整个城市。
　　热闹的街，烤羊肉串的香味四下飘散。
　　不论是光着膀子的，还是扎领带的，全部都拥挤在大排档里，一边吆五喝六的划拳，一边大口大都的喝着掺过水的扎啤。
　　有喝多了的，分不清汗水和酒水，混在一起直接就往脖领子里猛灌。
　　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里高唱着赵传的《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外表丑没关系，关键是内心狂热。那年代内心狂热的不光喝酒，还在打台球。那时候的台球都是露天的，自从老牛那段时间辍学在家后就一直痴迷于这项绅士运动，一旦兜里有钱，马上跑去练杆。

　　老牛喜欢光着膀子把衬衫系在腰间手持球杆打球，我觉得特别像语文课本里的镇关西。
　　老牛开始还挺喜欢，因为没读过那篇课文，也没看过水浒传，不知道镇关西的来历。只是听这名字挺牛B的。
　　下午老牛打电话约我去练杆，这个好心邀请被我无情拒绝了。
　　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
　　我宁愿一个人爬上屋顶，好好安静安静。

　　这个城市的屋顶布满了天线，天线接受了相同的信号，电视机里却播出不同的内容。
　　如同我们学校的老师不厌其烦的耐心讲了每一堂课，底下的同学接收了老师相同的信号，而出来的考试成绩却不一样。
　　转眼初二读了半年，看着手中的61分数学试卷，还是拿倒了的，19分。我只抓头皮。恨得自己把自己从屋顶踹出去。我觉得凭借小学打下的良好数学基础，至少及格是不成问题。考卷发下来那一刻，我的优越感轰然倒塌。但我仍抱幻想，我想也许是老师打分的时候不小心把卷子拿倒了，我的正确得分应该是61.在仔细的看过每道题的得分后，相加确实是19，我相信了我的眼睛。
　　我觉得搞不好要跟老牛一样辍学了。
　　夏天的傍晚，凉爽的风。
　　“小小少年，烦恼不少，胡思乱想，到处瞎跑。”老牛哼着歪歌心情愉快的出现在我家门口，扯着嗓子喊“老欢，老欢。”老牛最近称呼谁都老什么小什么的。
　　我说，我才多大啊你叫我老欢，我也不姓欢啊，我姓叶，你要叫就叫我老叶。
　　老牛就急了，说你占谁便宜呢。
　　我说，老牛你等我下，我换衣服马上下来。
　　老牛还着急，换什么换，别他妈换了，快点。这都几点了，成龙的《丨警丨察故事》，晚点来不及了。
　　我说，就来。
　　今天家里没人，我匆匆锁好门，跟老牛直奔录像厅。

　　这样的机会很少，家里人出门了，没人看着偷溜出来，早把数学考19分的事抛脑后去了。这段时间我和老牛都迷看录像，看港台的，动作片。
　　老牛崇拜成龙，常常拍着胸脯，翘着大拇指对别人说，成龙从来不用替身，那是真功夫，跟他们别人不一样。什么一招一式的，慢的要死，跟他妈性骚扰似的。说这话时老牛那个牛B样就跟说他自己似的，虽然老牛不会真功夫，不过吹牛和说脏话的功夫折合一下应该能和成龙打个平手。
　　总之我们不看国产警匪题材的片，那些片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故事都可以概括为热心市民帮丨警丨察抓坏蛋的故事。而且一眼就能分出那个是丨警丨察那个是坏蛋那个是热心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