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清楚,干嘛还非要那么跟厅长说?”老彭问。
“为什么非要那么跟厅长说?嘿嘿,也许因为我真的是变态了。”胡东宁说,他仍然在笑。
老彭盯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孩子的事儿,唉,换成谁谁也会受不了,谁也会难过,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我希望,你能振作一点,你还是前程似锦的。”老彭说。
胡东宁摇着头。
“难过?唉,你不明白啊,你不明白难过是什么感觉。”胡东宁说。
“是么?是什么感觉?”
“难过,是一种觉悟。”胡东宁说。
轮到老彭笑了。他觉得,胡东宁在故弄玄虚。
“难过,的确是一种觉悟。”胡东宁重复说。
“是么?”
“你经历了这种情绪以后,你会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原先在乎的那一切也显得极其可笑。”
老彭吃了口菜。
“所以,你就啥都不管不顾了,”老彭说。
“我倒不是啥都不管不顾,我只是想真诚一点。”
“真诚一点?”
“是啊,真诚。我倒也会糊弄厅长,怎么说点好听的,这是多年的训练,我还没有忘记。但是,没有必要。什么升官,什么发财呀,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我干嘛不真诚一点,干嘛要撒那个谎。我干脆就实话实说。”胡东宁说。
老彭没有接话。
“我其实就是想干点活儿,出点汗,这样,或许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胡东宁说。
老彭向胡东宁端起酒杯,胡东宁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看来,你是有点觉悟,境界比我高多了。”老彭说。
“境界?嘿嘿,境界不敢说,只是不想活得那么麻烦。”
“你这么干,现在倒是不麻烦,只是,唉,”老彭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胡东宁问。
“只是,以后不知道会不会也不麻烦。”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你现在倒是不麻烦了,也不考虑升官了,可这样,大家也许就不在乎你了,说不定还给你小鞋穿,那么,以后,你的麻烦也许就多了。”
胡东宁嘿嘿笑。
“知道么,现在,你的处长就开始散布一些不利于你的言论。”老彭说。
“我知道,我的处长不想让我在这个处里待了,我有点妨碍他的财路。”
老彭点点头。
“但是,这也是我的目的。”胡东宁说。
“你的目的?”
“我其实也不想在这个处里待了,我想换个简单纯洁的工作。”
老彭叹了口气。
“简单纯洁?唉,现在哪儿有简单纯洁的工作啊。”老彭说。
“至少,我不想再掺和在处长那肮脏的勾当里。”胡东宁说。
老彭楞了一会儿。
“得啦,别再说这些事了,扫兴。来,喝酒,喝酒。”胡东宁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俩果然没再说单位的事,他俩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吃着菜,慢慢把第二瓶酒也干完了。从酒店出来,两个人在微风中都站不住了,两人只好都扶在同一棵树上,才不至于摔倒在大街上。
“好兄弟,”胡东宁说,他腾出另一只手,搂住老彭的脖子。
老彭也用一只手搂住胡东宁。
“你也是好兄弟。”老彭说。
老彭发现胡东宁的眼睛在流泪。
“怎么啦,兄弟?”老彭问。
“你真是个好兄弟。”胡东宁说,任由眼泪流满整张脸。
“咳,你也是好兄弟呀。”老彭说。
“谢谢你。”
“谢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还能请我喝酒,还能劝劝我。真是够朋友。”
“咳,得啦,这算什么啊,你要是愿意,以后我每天都请你喝酒。”老彭说,他拍着胡东宁的背。
胡东宁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哎,来了辆出租车。”胡东宁说。
“是啊,好像是空车。”老彭说,他冲出租车招着手。
出租车慢慢驶了过来,司机看见了这两个酒鬼,还在犹豫拉不拉他俩。不管怎么说,最后,出租车还是停了下来,这会儿没活儿,司机还是想做这单生意。
老彭拉开车门,让胡东宁先上车。他注意到,胡东宁脸上的泪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先送你。”胡东宁说,他对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址,那是老彭的家。
“怎么能先送我,一定要先送你。”老彭说。
“不行,得先送你。”
“到底怎么走啊?”出租车司机问,他并不急于开动车,瞧着这两个醉鬼。
“先送他,听我的,”老彭不由分说的命令司机
日期:2011-8-4 8:42:00
胡东宁摇摇晃晃的站在家门口,摸了半天才把钥匙摸了出来,可他把钥匙插进去,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后来,还是于冰给他开了门。于冰这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来陪姐姐于红,她结婚六七年了,还没要孩子,没什么负担。
“姐夫,你回来了。”于冰说。
胡东宁点点头,站都站不稳了,但他还是慢慢把鞋一只只换掉,换成拖鞋。
“你喝酒了?”于冰问。
胡东宁又点头。
“你没事吧?”于冰又问。
胡东宁摇摇手,慢慢挪到沙发边,歪道在上面。于冰倒了杯水,放到胡东宁的面前。她真是善解人意。
“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于冰说。
胡东宁摆摆手。
“我,我没事,你去陪你姐吧。”胡东宁说,他尽量语调不高,免得惊动里屋的老婆。
于冰点点头,往里屋走去。
“你,你姐晚上吃饭了吧?”胡东宁轻声问。
“只吃了一点。”
“哦。”胡东宁说,他摆摆手,示意于冰进去。
他听见两人在里屋说了几句话,就没音了。胡东宁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得小小的。可是,没有一个台的节目,他能坚持看五分钟。后来,他调到动画频道,那个频道正在播{猫和老鼠},好歹,这节目他还能看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夜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张毯子。他猜是于冰给他盖的,老婆于红现在绝对不会这么细心。
他口渴得厉害,把茶几上的那杯水全喝了下去。口渴倒是不怎么口渴了,但肚子又闹腾起来,他忍了几下,实在忍不住了,连忙向卫生间跑。抱着马桶,他就开始大吐特吐。
他吐了大概有五分钟。他感觉有人在拍他的后背,回头一看,是于冰。
“我没事,”胡东宁说,他摆摆手,想让于冰离开,卫生间飘荡的味道太不好闻了。
但于冰并没有走开,她还在拍胡东宁的后背。
“没事,没事。”胡东宁说,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首先按了一下马桶,想赶快把他吐的那些东西冲下去。太不好闻了。然后,他打开水龙头,他嘴凑上去,喝了一大口水,又吐出来,漱了漱嘴。他又洗了把脸,刚洗完,于冰就把毛巾递过来。
“我没事,你休息吧。”胡东宁说。
于冰没有走开。等他擦完脸,于冰又扶着他回到沙发上。她又倒了杯水,放到胡东宁的面前。
“谢谢。”胡东宁说。
于冰笑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休息吧。”胡东宁说。
于冰摇摇头。
“没事,我这会儿睡不着。”于冰说。
“你姐姐呢?”
“她现在倒睡着了。”于冰说。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胡东宁觉得肚子还有点不舒服,捂着肚子呻吟了两声。
“姐夫,以后少喝点酒。”于冰说。
胡东宁点点头。
“是,是得少喝点。”他说。
他俩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俩谁也没看谁,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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