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飞能有今天这么孤僻和冷傲的性格,都是拜他父亲所赐。其实庄小叶比钟飞幸运得多,庄小叶至少还有一段温暖的父爱回忆。钟飞对父亲的唯一印象就是冰冷,记忆中就只有父亲对他冰冷的目光,和家里父母间不断的战争。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钟飞就躲在门后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
直至父亲出事后,钟飞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因为他看到了母亲那双疲惫的眼睛。母亲经常呆呆地一个人坐在大厅门口,仿佛在等待一个晚归的男人能和她吵上一架。即使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但至少他们还有一个继续生活在一起的理由——家!
钟飞的父亲是个教师,和庄小叶的父亲相反,他从不喝酒。但每次都能和母亲因为各种小事吵上一顿,甚至大打出手。钟飞听人家说过,父母是标准的包办婚姻,那个年代自由恋爱是个很奢侈的词。偏偏钟飞的父亲就奢侈了那么一次,但最后还是被逼娶了母亲。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尝试做个好妻子,而父亲却从未给过母亲一天好脸色,甚至迁怒于刚出生的钟飞。其实母亲是知道的,父亲在外面还有个女人,是他的初恋情人。但母亲就算在吵架的时候也从不提及,因为她知道,提了,这个家就彻底没了。
在钟飞19岁那年,父亲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醉汉刺死,那天他刚领完工资,据说那醉汉并没有打算抢他全部的钱,只是要一部分。但钟飞的父亲死活不肯,他大吼着:“不!这是我养两个家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就是这有点可笑的执拗送了他的命。
在送葬的那天,钟飞一滴泪都没有流,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母亲,钟飞上前说了一句安慰母亲的话:“妈,别伤心了。没事的,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再靠这个男人养,以后儿子养你。”
没想到母亲劈头就向钟飞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就连到了现在,钟飞都还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打他,而且打得那么用力。一直到今天,摸起来,脸上还在隐隐作痛……
其实不光钟飞,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发现别人消失了,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死了,只剩下自己。鸳雨并没有犹豫太久,只是站着看了一下四周,然后继续向着山上那棵杉树走去。如果要在这群逃亡者中挑一个和钟飞最像的人,那莫过于鸳雨。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冷静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个女生。
那是因为鸳雨从小就看着母亲,从母亲身上看透了更多的东西。鸳雨有一个父亲,但父亲每次都只敢偷偷来看她和母亲。鸳雨好几次在路上看到父亲,想大声喊他爸爸,都被母亲拦下了。年幼的鸳雨当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能在路上喊,只能在家里喊。
只记得小时候,父亲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然后拥着自己和母亲,给母亲看他新写的诗词,然后两人像刚认识般脸红地牵着手,一起回忆往事。母亲那时候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的微笑,那笑从两人见面相拥一直维持到父亲再回来看她们的那一天。鸳雨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至今仍然这么认为。在长大了一点点之后,鸳雨隐约知道了一些事:父亲除了这个家,还有另一个家,那家里还有另一个母亲和孩子。
那时候的鸳雨恨死了那个家,恨死了那个和自己抢父亲的家。有次鸳雨偷偷看见父亲像个孩子一样窝在母亲的怀里号啕大哭,边哭还边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我这辈子亏欠你们母女的太多了,我们当初直接私奔多好,何必要让我去娶那个我一点都不爱的女人。”
母亲的微笑始终是幸福的,她抚着父亲的头说:“这是我自己选的,你并没有亏欠我们母女什么。我们现在很幸福,我很知足,这就够了。”
鸳雨在长大以后,不再恨父亲的另一个家,而是将恨全部转移到自己的父亲身上。她恨这个游走于两个家庭的男人,她也从此相信世界上没有好男人,所以鸳雨至今没有交男朋友。鸳雨和母亲一直与另一个家保持着一个默契——从不过问对方,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想知道。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因为一种叫“爱”的东西。
鸳雨18岁那年,父亲被一个醉汉刺死了。那天鸳雨和母亲都哭了,鸳雨没有想到自己会为父亲哭,而且哭得如此伤心。她是打心底里恨死了自己父亲的,但眼泪却像沸腾的滚水一样涌出,烫伤了自己的脸颊,也让她愈加痛恨这世界上的男人。
父亲下葬的当天她们不能去,只能等第二天再去祭奠。看着在父亲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鸳雨很确认——她恨死了自己的父亲,这个连下葬当天都不能让她们出现的男人。
甚至连自己都因为户口不能用父姓,而是随了母姓,所以她叫鸳雨。
日期:2011-3-25 7:08:00
刘一航是个信命的人,父亲经常对他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刘一航也一直笃信着父亲的话走到了今天,除了对庄小叶的苦苦追求。别人看来那是强求,而刘一航则认为那才是自己命里应该有的东西,自己才应该是保护庄小叶、给她一辈子爱的那个人,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刘一航的老家是乡下的,父亲是一个皮箱厂的工人。那厂子经营不善,最终宣告倒闭。他父亲没能拿到那个月的工钱,而是分到了两个厂里的真皮皮箱。之后全家商量,去上海谋生路,哪怕在街头卖糕点,都比在这里强。接着父母就带着全家的细软还有年幼的刘一航踏上了前往上海的长途客车,没想到半路被小偷扒去了钱包,一家三口连买船票的钱都没剩下。就在母亲悲叹命运不公的时候,父亲却呵呵一笑,他相信这一切上天早有安排。其实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是每个人看待公平的方式不同而已。
父亲将一个皮箱掏空,然后当街贩卖。结果还真引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袁斌的父亲。袁斌的父亲当时也准备过段时间带全家人去上海打拼一番,正觉得应该买个好点的皮箱上路,免得遭城里人耻笑。但他也并不准备花太多钱,两个人谈了半天之后,最终以半价成交。
刘一航的父亲就用这卖皮箱的钱买了三张开往上海的船票,一家人就这么身无分文地来到上海。到上海的第一天,父亲就故技重施,继续当街贩卖那个剩下的皮箱。这次真招来了个不显山露水的财主,看起来也就一个工人的打扮,口气却大得很。刘一航的父亲看这人的打扮怀疑他是来找乐子的,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了三倍价格,想把这人吓走。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掏钱将皮箱买走。把刘一航的父亲当场吓呆了,老半天才叹出一句话:上海人可真有钱啊!
拿着这笔钱,刘一航的父母就在上海摆起了糕点小摊。几年后还遇到已经在上海开商行的袁斌一家,最后袁斌的父亲还资助他们家开了一家食品小吃店。
一直到今天,父亲都不知道为什么袁家对他那么好,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上天的安排。所以刘一航的父亲一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袁斌家和刘一航家其实是同一个故事,袁家不像苏氏那样家大业大,而是异军突起,如同杀入上海经济圈的一匹黑马。在短短十几年间,袁家从商行到工厂,再从工厂到公司,直至成了现在能和苏家对抗的上海大企业之一。当然,今天的一切成就,都来源于袁家人缄口不谈的一个秘密。
谁也想不到袁斌父亲半价买下的皮箱,却在到达上海港口时被人群挤丢,再找回来时那皮箱里的衣服变成了满箱的现金。袁斌的父亲抱着满腔的宏伟蓝图来到上海,但苦无资金,原本打算先去找份工作,攒个十几年的钱再开始自己的商业计划。谁知道天意如此,这满箱的钱让袁家一下少打拼了十几年。
袁斌作为袁家这个如同神话一般的企业的继承人,他有足够骄傲的理由。所以他一向目中无人,除了在这个决定生死的时刻。他没有丝毫犹豫,按着钟飞的话快步向山坡上那棵杉树赶去。因为他懂得,有些人在有些时候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做老板,你不一定要懂很多,但你一定要懂用人,一定要把真正懂的人放到他应该待的位置上去。钟飞在他心目中是这次死亡游戏中的领航人,他要好好利用这个技术员,将他的位置摆正,让他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