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吸了吸鼻子,尽量用一个不哽噎的声音说:“白玛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掉下了这个冰缝儿,因为冰缝很宽,又不高,他大概是觉得一个被困在这下面的登山者很可笑吧,所以坚持要让我自己爬上去,可是我连续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大概是看我的手实在抖得厉害,于是在上面固定了两根冰锥,放了一根主绳下来,他也降到冰缝下面来给我做保护,但还是坚持要我自己爬。我看他这么坚持又这么有原则,只好硬着头皮再尝试,试了好几次,他还没有嫌烦,我就扔下冰镐不干了,于是我们俩就吵了几句……”
小亨也抬起头,冰缝下面的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着她的叙述
“然后呢?”蓝锋稳定住她的情绪,才继续问到。
赵梨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伸出颤抖的右手,往冰缝的尽头,那如镜子一般白茫茫的冰壁指去——
小亨,单弈,蓝锋几乎同时抬头看去,此时才发现,一个黑洞洞模糊的人影,正从冰壁的里面投射出来……
日期:2011-1-11 14:27:00
单弈率先跑到了冰壁跟前,这个冰缝下面全部覆盖着很厚的雪层,因此他们下来后已经将用于冰面行走的卡式冰爪脱下,只剩高山靴,可是越接近那片冰壁的前面,越多的大块碎冰铺在地上,令单弈好几次差点儿摔倒在地。
终于来到近前,他贴着冰壁,用防水手套使劲儿的擦了擦上面的浮冰渣,试图看清楚存在于冰壁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几分钟以后,震惊的单弈连续后退了两步。
小亨和蓝锋看见他的反应,不禁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
“单弈,你看见了什么?”还跪在白玛身边的小亨,大声的喊到。
单弈转回身,看着他们的方向,一脸惊魂未定的说:“大……大立人像——”
“什么?”小亨蹙眉。
“大立人像?”蓝锋也是一脸惊诧,“群巫之长的大立人像吗?”
单弈吞吞口水,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对,群巫之长!”
一片静默,似乎是没人敢想象,这一副画面:身在三星堆博物馆内的世上最古老最大的铜像——著名的青铜大立人像,怎么可能出现在四姑娘雪峰,这道毫无人迹的山脊冰缝的纵深中?
若不是小梨失足掉下来,也许永远没有人能进入这道十分宽阔的冰缝,毕竟这道冰缝是登山攻略里都会标识出的危险地带,登山者都懂得规避,非登山者,也没人会爬到这样条件艰险的雪山顶峰之下……
“你有没有看清楚?”小亨皱着眉头对他说。
单弈还处于震惊中没有走出来,但却坚定不已的对他说:“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来看看,是不是我眼花?”
日期:2011-1-11 14:59:00
“大立人像为什么会在这里?”蓝锋忍不住追问怀里的赵梨。
赵梨摇摇头,说:“我和白玛吵架的时候发现了冰壁里的人影,于是走过去想看清楚。我也发现冰里面的人形和青铜大立人像十分的相似,但是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会长成那个竹竿一样的身体,所以我们商量着怎么样可以看清楚,那里面究竟是个外星人遗体还是个抽象派的塑像——”
“外星人?”单弈忍不住皱眉,“这绝对是一座群巫之长的立人像,跟博物馆里面的那座一模一样!”
赵梨抬头看着他,说:“当时冰壁比现在还要厚很多,我们看到的影子,也更模糊。你看见那边散落的冰块和冰渣了吗?那是我用丨炸丨药炸开的……”
“丨炸丨药?”蓝锋有一秒钟的震惊。
“本来这么近距离的爆破,又是在情况不稳定的冰层里,肯定是需要远距离引爆的,可是我没有带那么长的导线,也不太愿意和白玛因为攀冰的事情再吵,所以我决定就在冰缝下面引爆——”赵梨继续说,“我只用了很少的塑胶丨炸丨药,希望在不造成冰层崩析和雪崩的前提下,把封住人像的冰壁炸掉一些,即使不能完整的露出人像,也至少要把冰壁炸薄一些,看得清楚些……
“我引爆前要求白玛自己爬到冰缝上面,躲到至少二十米远的地方,找个掩体等爆炸结束后再来找我,可是他不肯把我一个人留下,于是我们用登山包和积雪,简单构造了一个掩体,就实施了爆炸——
日期:2011-1-11 15:34:00
“我完全没想到冰里面会封存着那些千年前的微生物,如果早知道,我绝不会选择这样做……”赵梨说到这里,再次声音哽咽,忍不住把脸埋进了蓝锋的怀里,“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不敢爬上冰壁,他才留下来陪我一起引爆,我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为什么……”
小亨呆呆的看着雪地上,白玛平静但僵直的躯体,似乎是刚从恍然如梦中醒来:“又是那些石化微生物?”
似乎有好一阵的安静,静的风在冰缝上头的山体雪面撩过的声音,都听的真切——
“那你为什么没事?”直到单弈突然冒出一个傻问题。
赵梨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单弈和小亨投过来不解的目光,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布莱恩和杜鹃,终于伸手,拉开衣领的拉锁,拽出一根红绳,红绳尽头,拴着那块透亮的黄色司南佩——
小亨的视线锁在她胸口的司南佩上面,随后又转到杜鹃脸上,问道:“这些微生物,真的不会袭击带有五色玉的人吗?”
杜鹃点点头:“昨天,我从墨罗盘身上,看见了赵梨即将身陷危险,可是你们全体都已经离开四川,于是我只好找到Bryan,请他带我进山——墨罗盘指引我们找到赵梨的时候,已经是这样的画面了,可惜我来晚了一步。”
布莱恩也随后开口说:“我不明白,你们既然知道让赵梨带上司南佩再来这座山上寻找古蜀遗迹,以免遭到古微生物的袭击,为什么却不给这个西藏人也带一块五色玉再进山?你们可以向我要翡翠璇玑,也可以向杜鹃借那块墨罗盘啊……”
日期:2011-1-11 16:36:00
小亨当然明白,懂得用司南佩来未雨绸缪,保护赵梨生命安全的是乐儿,而由于自己的冒失,紧急调请白玛来四姑娘雪山寻找失踪的赵梨,才害的白玛今天,安静的躺在了这里……
可以说,他那天用来骂乐儿的话,全部都应验在了自己身上,是他太过冒失,太过欠缺考虑,才害的自己的最好的朋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只要白玛无法死而复生,那么这一辈子,他都要背负着,亲手把好兄弟推入地狱的自责……
看见小亨懊恼不已的表情,蓝锋知道,现在已经有两个人在把白玛死亡的罪责,归结在自己身上了。赵梨是责怪自己由于那该死的心理障碍,不能攀登到冰缝上面再引爆,才害的白玛留在下面陪她,进而被爆炸后释放的微生物袭击;而小亨是在自责,不该擅自请求白玛进山救援,才害的他丧命于此。
归结起来,也许就是因为白玛是个有责任感的好人吧。如果在小亨打电话给他,请他来四姑娘山找人的时候,他能够更自私一些,不愿放弃那难得的贡嘎雪峰攀登机会,而拒绝前来的话,也就不会这样无辜的死在这里了,连那六座8000米海拔级别的大尺度极难峰都不曾留住他的脚步,今天却死在了入门级雪山四姑娘之上,这是多么讽刺……如果在赵梨决定用爆破来弄清楚冰壁里面的人影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白玛能够更狠心一些,把她一个人留在冰缝里,而自己爬上冰壁找到一个很远的掩体躲起来,而不是这样负责任的不肯丢下一个小女孩,也许他更不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就连才刚刚认识白玛不到一天的赵梨,都已经被这个男人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可见他的性格早已决定了,他必然不会做出抛弃朋友的选择。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难以预料,却也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般的必然趋势。
看着躺在地上,白玛那安详宁静的仪容,蓝锋终于叹了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我们能做的,应该就是把他带回山下,让人入土为安吧——”
日期:2011-1-11 21: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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