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15　10:5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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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秋兰在就好了”听到薛心慧的话，赵友奎苦笑一声，自言自语一句，把自己吓了一跳。秋兰？是啊，秋兰。温柔的秋兰从来不会对他发火。算一算，秋兰已经去世十年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已忘记她！此时突然冒出的这句心语，把前妻的音容笑貌，以及与前妻生活的一些美好片段，从记忆最底层翻出来。如果秋兰还活着，他们会是怎样幸福的一家呢。他想。摇着头，一丝苦笑，浮上脸颊，两滴眼泪，坠在眼角。

　　秋兰！秋兰！他心里热切呼唤着。一阵风过，一丝凉意沁入肌肤，露在外边的半只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树叶飒飒作响，莫不是秋兰的魂灵在答应？环顾四周，院里静悄悄的，一团团白烟从敞篷中冒出，堂屋里传出电视机的音乐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的狂吠。
　　那阵风，该是秋兰见他苦闷，特意来抚慰他吧？不管是不是，他把那阵风当成是秋兰的光临。当年，家中所有事，都是他和秋兰商量后再做决定。并且，最后拿主意的总是他。可现在——唉！他弹掉手里烟灰，叹口气，右手无奈的搔搔头皮，抬头望着深蓝天空不断漂移的云彩。
　　晚饭做好，薛心慧让女儿海敏喊爸爸吃饭。尖起耳朵，她听到赵友奎对女儿说：“你们吃，我不饿！”
　　看赵友奎现在这态度，薛心慧真怕他说到做到，不把工资拿回家。想了一会，换上一副笑容，她来到赵友奎身边，柔声道：“友奎，先吃饭去，饭都凉了。”
　　“不吃！”赵友奎喷一口烟，望着天上时隐时现的几颗星说。

　　“是我不对，我想好了，明天就把学费给海磊。咱们先吃饭，孩子们都饿了！”薛心慧说着拉起赵友奎一根胳膊。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赵友奎有种意外之喜。他半推半就站起来，进屋去了。
　　第二日一早，薛心慧把学费交给海磊，态度与昨日判若两人。赵友爱认为是兄弟做通了薛心慧的工作。当下她尽释前嫌，有说有笑的，与薛心慧一起把海磊的被褥搬到西屋。
　　中午，薛心慧做了一桌丰盛的菜，算是欢迎海磊成为他们家一员。赵友爱对薛心慧的表现很满意，认为自己昨晚担心纯属多余，海磊在这儿应该会生活的不错。午饭后，赵友爱辞别兄弟一家，安心离去。
　　从这天开始，海磊，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晚饭后，薛心慧和颜悦色对海磊说：“海磊，你是哥哥，以后饭碗就由你洗，可以吧？”
　　“行。”海磊低应着，在薛心慧指点下，收拾起碗筷。虽然薛心慧语气柔和，但赵友奎还是有点看不过去：“海磊刚来，先熟悉熟悉家里情况，以后再让他洗。”
　　薛心慧笑道：“不是什么重活，不干永远熟悉不了，再说海磊来咱家是大哥，得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赵友奎不再说什么。
　　在奶奶家，海磊经常提水、烧火、扫地，唯独不常洗碗。因此海磊洗碗有些笨手笨脚，薛心慧并不嫌弃，只在一边耐心指导。赵友奎看到这一幕——倒是一幅温馨的母子图，心里觉得非常欣慰。

　　当晚村里停电，海磊同父异母的弟弟——5岁的海波，趴在赵友奎腿上，央求赵友奎给他讲故事。海磊同父异母的妹妹——8岁的海敏也倚在爸爸身边听。海磊洗完碗，将圆桌凳子拖至墙角，扫一遍屋地，才算将饭后工作完成。从眼角瞥见海波、海敏跟父亲亲密的样子，他的小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羡慕的表情。收拾完一切，搬个木凳，他规规矩矩坐到离他们较远的角落，静静听父亲讲故事。然而，父亲讲的故事，他压根没听进去，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奶奶给他讲故事的情景：晚上，躺在大炕上，奶奶的故事是催眠曲，他总是在奶奶时断时续的故事中入睡。那声音与父亲磁性的声音不同，是苍老没牙漏风的，可听上去却异常亲切……

　　终于捱到不得不到西屋去，父亲给他一只手电筒。顺着这只快没电的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孤孤单单的，他来到陌生的西屋。躺在硬而凉的小木床上，他感到很不习惯。想起奶奶土炕的温暖舒适，他的眼睛潮湿了。
　　一人独睡，在海磊还是第一次，他现在面对的最大敌人是孤独和害怕。床一动就吱呀乱叫，屋角窸窣有声，偶尔听到老鼠打架的吱吱叫声。海磊从小怕老鼠，晚上奶奶到院里拿东西，听到老鼠叫声，他就会大喊奶奶。奶奶常慈爱的数落他：“怕什么，老鼠不咬人！”但他就是怕。在父亲家这晚，海磊害怕，又想奶奶，心内无比煎熬，只求天快亮。烙饼般翻来覆去，最终，他疲惫不堪的睡着了。

　　梦中，他看到奶奶走下炕，拿一根细布腰带，要去自杀的模样。匆忙套上衣服，他跑到院中，扯住奶奶后襟。一只庞大的恶狗，突然从墙头蹦下，瞪着两只凶恶的眼睛，插到他和奶奶中间，“汪汪”向他狂叫。奶奶不似平时，立刻为他驱赶恶狗，自顾自走向院门。心惊胆战的和恶狗周旋着，他期望快些摆脱它，好去拦下奶奶。没等摆脱恶狗，奶奶已吊在那儿。他大喊“救人”，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却喊不出声。眼泪哗哗流下，胸口闷的难受，而恶狗此时又向他扑来，涑然惊醒，他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天还没亮，远远传来几声鸡啼。大睁双眼的海磊，望着周围一片黑暗，感觉时间已胶住，静止不前。在恐惧、失望、哀伤、痛苦中，他徒然挣扎着。直到黎明送来第一抹曙光，他几近绝望的心，才有了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