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12 00: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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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蛇潭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们回到了村子里。一路上,我看到冰雪都已经消失,不是融化,而是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很干燥,山涧里也没有大的水流,只有随处可见的折断树木提醒着我那场雪灾不是幻觉。
回村后,听人说起,堆得厚厚的冰雪在几个小时内,全都化成了腾腾的热气蒸发了。这场雪灾造成了村子大半人口死亡,只剩下跟我爷爷待在一起的那十多二十人,全靠了我爷爷身体所散发的热量。不过在我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爷爷迈着蹒跚的步子上山去了,自那之后,他一直生活在山里,我们再也没见过。
妈妈抱着我哭了一场,什么话也没说,手一寸寸摸我的脸,一遍遍的捏我的手,似乎不相信我真的还活着。我睡倒在她怀里,醒来后,已是半个月后。我没吃没喝的睡了那么久,醒来后,却没感觉到饥饿。
我醒来时,已感受不到那颗被吞进肚里的蛇丹。我爸告诉我,那颗蛇丹本来就该属于我,是我们闻家用十几代人的时间换来的。那颗蛇丹被我消化后,我将不再变成貙,而是可以成为正常的人类,从此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
我逐渐了解到整个事情的始末。
在我还没出生之前,黎斐路过我们村,发觉了锁蛇潭里有问题,经过调查,她了解到锁蛇潭里有条阴蛇,以人的阴魂为食,再吸取清凉山的地脉灵气,在肚中化作阴泉,养出了一颗蕴含巨大灵力的蛇丹。阴泉里的阴魂不得往生,因而积怨,与困住千年的大蛇怨怒混在一起,加上蛇丹做引,眼看要给村子带来一场灭顶之灾。黎斐发现,我们闻家和这条阴蛇渊源很深,一开始,她以为阴蛇是被我们所养,又了解到我爸曾经下过锁蛇潭而毫发未损,于是找到机会抓了我爸。
我爸向黎斐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并告诉她,自己也有灭蛇的心愿。
黎斐相信了我爸,那时,正好我妈怀了我,于是,我成了灭蛇的重要道具。要杀大蛇,只能通过取出蛇丹才有可能,不然是没办法打败它。要取蛇丹,就得进入到蛇的身体里去,并要舍身进入阴泉,阴泉是至阴之水,活人进去魂魄被阴魂撕杀,身体会融化为脓水。除了至阳之体才有可能抵御。
人生来有阴阳二气,不可能成为至阳之体,他们用尽方法(方法我爸没说,但我猜测跟我那个梦有关,也许正是梦里发生的那些事),破坏了我身体的阴阳平衡,造就了阳极之体,并逼出了我的兽身,这才能进阴泉里去。不过,他们也还是没料到我终究扛不过阴泉,不是飙帮我一把,我铁定死在了蛇肚里。
说到飙,从蛇肚里出来后,我再没见过它,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它应该是死在阴泉里了。我爸说,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原本是打算自己进去取蛇丹的,可他没办法做到,不得不和黎斐联合起来演一出苦肉计,逼迫我现出兽身。
我们属于貙民,一种从上古时代就出现的兽人,也是一种被人类所不容的存在,很多年前,被人类灭族灭宗,杀了个干净,只剩下少数,一直躲藏在偏僻地区生活。貙民实在太好辨认,即便变成了人,瞳眸会是全黑,变成貙的时候,虽然样子像老虎,但脚掌上会多一根趾。一千年前,吴丰的先人告诉了我们闻家一个方法,让我们在变身成人时瞳眸的颜色可以和普通人一样黑白分明。作为报答,我们为他看守锁蛇潭,并世代偷偷把死人的尸体扔进锁蛇潭里去喂蛇,直到我爷爷这辈才放弃了这个规矩。
为了尽快替我们村消解灾难,黎斐四处寻找能人,吴丰和她打过交道,而且相处还不错,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原本一切正常,可是下水之后,小六竟然趁机偷袭我爸,原因就在于他听信薛虎胜偷偷告诉他的话,认为锁蛇潭里的大蛇喜欢我们闻家人的血,这样能将它引出来。小六却不知道,薛虎胜目的是要杀死我爸,他根本没勇气对付锁蛇潭里的大蛇,而是把我爸献给大蛇做祭品,但他不知道,比他狡猾的人多了去了。来到锁蛇潭的人,都有他们的目的。小六的反常行动,让黎斐觉得队伍里的人有问题。她逐渐发现,除了白子之外,其他没有一个人能够信任。为此,她让我爸假装报复,除掉了他们,只剩下吴丰——这个队伍里城府最深,极有可能为了蛇丹而来的人——我爸没法杀死他。
结果如黎斐所料,吴丰才是最大幕后黑手,一个来收回先人遗产的阴谋家。
连我爸也不知道黎斐用了什么方法来杀死吴丰,表面上是吴丰没办法驾驭强大的力量,但黎斐在其中肯定做了手脚。我却认为是那条大蛇的憎恨吴丰,所以即便死了,阴魂还是化成了闪电,一口咬死了他。
在我熟睡的期间,黎斐和白子已经离开了。
不声不响离开的,还有薛虎胜。
在乱石堆里,二毛杀死了大灰。他抱着大灰哭泣,哭完后,他向白子借刀,白子递给他,二毛拔出刀来,捅进了大灰的心脏。大灰不声不响的躺了下去,化成了灰色的烟尘,随风飘散了。我一直想知道二毛怎么会下定决心杀死大灰,但我从来没问,他也从来没说起。
当薛虎胜醒来,看到二毛手里拿着刀站在原地木然流泪,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等他冷静下来,我爸对他说,所有的事到此为止,过去的既往不咎,回村之后,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他虽然跟着我们回了村,之后还是选择了不辞而别。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还有别的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半个月后,薛二毛的妈妈带着他来跟我们告别,搬去城里和二毛的表姐一起过。我跟在他们的车后跑了很远。每当二毛回头看的时候,我就偷偷藏进车道旁的草丛里去。
蜿蜒的车道上,载着他的车在我视线里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我的童年。
《第一个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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