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忙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忙着念书,忙着追男生。”我顺口胡说。
“男生?有没有可以托付终身的男朋友?”他用那种长辈化的口吻问。
“怎么托法?”我俏皮起来,“全托?半托?”他笑了。
日期:2013-04-12 14:14:27
“在你这样的年纪确定这问题是早了点,但女孩子,”他笑着说,“除非真正出色的,否则嫁个好丈夫还是顶顶重要的。”
“想不到你是个男权主义者。”我坦白说。他那样的水准和学识,又是留过洋的。
他微笑起来,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我是指我们的身份,原先暧昧的那一点点,忽然间全都变得明亮,尊长与学生,而不是男人与女人。我感到很深很深的失望。
有女生过来嗲声嗲气地讨好他,佟老师,我帮你擦黑板。佟xx客气地说谢谢,竟与她一道擦抹黑板。从第一堂课开始他就一直坚持自己擦黑板,下一节课还要讲到的内容保留下来。那女生乘机粘住他,问些功课上的事。这女孩子在学校小有名气,是以男生为主的摇滚乐团的主唱,又导演过校园话剧,人生得美,又喜欢精细的妆容,银蓝眼影,亮彩唇膏,却打扮都是卡通化的,绣着小星星的厚绒布T恤,戴着阿迪达斯的塑料腕表。老师大都喜欢这小姑娘,佟xx与她说了不到五分钟的话,便笑得像只黄鼠狼。
我伏在桌上,闷得很。佟xx与那丫头喋喋不休地叙谈,我心头发烦,站起来对着乱糟糟的教室大声嚷了一嗓子,静一静,静一静,上课了!闻言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我。佟xx不看我,迅速说,到点了,请同学们回到座位上。我看他一眼,我想我真是疯了。
日期:2013-04-12 14:19:38
课是三节连在一起的,下课的时候,佟xx说,他那儿有一些王家卫的作品,可以提供给大家,在系里的录象室观看。教室里一片雀跃,每个人都跟着乱起哄,如今看一场录象简直不足挂齿,但由教授出面,在研究生才有资格享受的影音室,那就是两回事了,哪怕是最寂闷的科教片呢,也是关乎到了礼遇问题。
“谁是学习委员?”佟xx问。我一楞,傻乎乎地站起来。
“你跟我去拿带子。”他简单地说,然后就宣布下课。
我在乱哄哄的人群里机械地跟着佟xx,他走得很快,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出了教学楼,人群渐渐分散,我们朝宿舍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稍微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习委员?”我低声问,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愚蠢透顶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并不知道啊。”看看,自作多情了吧。我的脸刷地红了。他望着我,得意地笑了。
日期:2013-04-12 14:21:44
“不过,”他拖长了嗓音,“幸好你是。”我的脸更红了。我跟着他,穿过教学区,穿过菜市场,穿过柑橘林,到了安静的教工宿舍区。教师住宅全是青砖绿瓦的旧楼房,古朴到了极致,是刻意保持下来的,周遭鸟语花香,很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佟xx遇见熟人,很自然地点头寒暄,反倒是我,心里住着一只鬼,生怕人家看穿似的。
佟xx的房子面积不是太大,很传统的套型,但在装修上颇费了些功夫,一面墙做成了玻璃。我站在门口,佟xx扔过来一双白色的纸拖鞋,就是宾馆用的那种一次性鞋子。我犹豫不决,屋子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来啊。”佟xx很奇怪。我不能够再忸怩下去,索性大方些,跟了进去,挑剔地打量他的屋子。
客厅中有一架小风琴,不是通常见到的款式,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像一件古董,一张大大的波斯地毯,一组仿古的丝绒沙发,木头小茶几,难得的是并没有花瓶什么的,却在茶几上放着一只水晶碟子,里面浸满了一朵朵新鲜的白兰花,香气芬芳。这样悠闲古典的派头与葱郁那些名贵张扬的家什又是两样,我不禁看得呆住。
“越南菜的味道还适应吧?”佟xx脱掉外套,系了一条蓝色格子布的围裙。关起门来,离了人群,他的表情暧昧了许多。
“这时候,吃饭吗?”我楞楞地问。他看了看腕表,故意说:
日期:2013-04-12 14:26:30
“唔,不到12点,上床是早了点,只好先吃饭哪。”
我忍不住笑了。他的厨房设施很好,他又是那么熟稔,我简直帮不上忙,只能倚着门看他做酸锅牛肉。材料都是现成的,他在冰箱里取出嫩牛肉,切成薄片,排列在盘中,醋、椰子水和洋葱放在小锅里煮开。中间他突然转身对我说:
“简,你的姿态,让我想起‘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那句诗。”
“想你的初恋情人了吧?”我取笑他。他系着围裙实在不大像个严肃的教授,我没办法肃然起敬。
“初恋?”他呵呵笑,“我不认得这两个字呢。”他的表情讽刺得厉害。我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她们叫你太平。”他又说。我一怔,呵是了,她们那些女孩子,但凡有事情叫我,隔着千山万水的,都是满口“太平、太平”的。
“叫着玩儿的。”我说。
“可见你的性情是很温和的,而且很有张力。”他望着我笑,将牛肉片在水里轻轻烫过。
“怎么?”我不明白了。
日期:2013-04-12 14:30:43
“梳打饼干啊,太平梳打饼干,广告里天天有的。”他说。我笑起来,原来他当成是饼干的那个牌子了。我一笑就止不住,笑得肚子都痛了。
“不过我喜欢这名字,太平,”他自言自语地说,“唐朝皇帝的女儿,太平公主呵。”
“公主很希奇吗?”我不屑地说,“童话里的公主个个都是落难的,而且只晓得光着身子躲在树林里哭,等待男人的搭救。”
“那敢情好,”他笑得呵呵的,“你光着身子躲在树林里哭的时候,我会用飞的速度去搭救。”
“佟老师——”我羞恼地叫他一声。
“别叫我老师,按照外国规矩,叫我佟。”他说。我想一想,这是个陷阱。老男人给小女孩子设下的套,通常就是从改变称呼开始。
当然了,也说不定我会需要这圈套,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满,凡事有余地,好商量,矜持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实一些。农民简一百的女儿必须学会走一步看一步,没有爹妈替你决定前程,只好长出三只眼睛来看清楚喽。
日期:2013-04-12 14:33:30
“我还是叫你老师,”我对他笑一笑,“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老师。”
“简,呵不,太平,”他对我眨眨眼,“我可要叫你太平,太平盛世,多么吉祥。”如果他知道那名字不过是讥笑我太瘦,就不会那么浮想联翩了。
“太平,”他接着说,“如果我早婚的话,女儿都有你这么大了。”他的嗓音倒是略微有些惆怅。
“我知道我知道,”我刺激他,“反正你总是我的长辈就是了。”
“你这孩子。”他伸出湿淋淋的手,作势欲打,我赶快闪开。他太胖,不如我灵活,只得笑着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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