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7-17 11:16:00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把时间分为“好时间”和“坏时间”,这里的区分已经不是按照白天和黑夜来划分的,而是按照护士姐姐的出现和黑衣人的出现而划分的,虽然也是一白一黑,但给我的感觉却远不是视觉上的那么简单。黑衣人白天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白大褂的护士姐姐夜里也会来查房,我通常都是醒着的。
种种不算是巧合的巧合让我相信,有魔鬼的地方就有天使,上苍总会派一个天使来守护苦难者。
这么想着,我的病明显好的快了许多。
2012-7-17 11:25:00
一个月后我先出院,又一个月后马可也出院了,他回到了学校,可人却突然变了。我欣喜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冷冷地点点头而已,没有跟我说话,要是平时他肯定会跟我吹牛嬉笑,打成一片。马可也不和其他的同学们说话。后来我听同学们私下嘀咕,说我硬拉着马可去工地玩,结果害惨了他,说我是山里来的野孩子,野孩子最喜欢到高处玩,不顾别人的死活。野孩子就是野孩子,永远都有野性。
好几次我都想当众解释,可话到嘴边了却总是说不出口。我不明白马可为什么也不解释什么,可我不怪他。
渐渐地,我和马可变成了最普通的同学,因为他变得极端沉默,总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我再也看不到那个活蹦乱跳、话痨一般的“红球”马可了。五年级的第二学期马可就转走了,不知道转学去了哪里。学校禁止学生和老师谈论马可的任何事情。
而我却从此害怕乘电梯了。
2012-7-17 12:38:00
学校里还好,没有特别高的楼,而长大了,就业了就不同了,去高层办事成了我最头痛的事情,不管去办事的楼有多高,我总是选择爬楼梯,美其名曰锻炼身体。而我所在的公司就位于写字楼的十三层,这也成了我起初打算辞职另谋高就,和后来数次产生跳槽念头的理由,可是现如今就业压力太大了,我不敢冒险辞职,只好安慰自己说十三层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高,爬楼梯只是小菜一碟,就当锻炼身体嘛。
我选择了坚持。
几年来,写字楼的电梯我只乘过四五次,都是因为时间原因实在是避不过。我硬着头皮钻进电梯,哆嗦着摁下了13层的按钮,然后浑身颤抖着站在了人群的中间。我从来不敢靠着轿厢的壁,我不敢转头,也不敢闭上眼睛,我必须时刻睁着眼睛盯着四周。我受不了电梯里面的气味,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气味,指甲油味、香水味、饮料味、快餐味,还有各种汗臭味。我也受不了电梯那走走停停,一层一层的顿挫感,这让我脑袋里的血反复往上涌。最让我难堪的是酒精味,一旦遇到有人喝酒,尤其是长着硬胡子的男人身上有酒气,我马上会干呕,然后我会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挤开一条缝,选择在此人进入的楼层跌跌撞撞地出门,然后在身后的咒骂声中选择步行。
电梯,这个方便了无数人的通行工具,竟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2012-7-17 13:02:00
回想那些没有马可的日子,我几乎天天与消炎药、眼药水、微剂量安定药物为伴,这让我的身上产生了有一股怪味。有段时间我甚至被老师隔离开,单人单座,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同学们对我避之不及,为此我成了老师重点监控的对象,这让我很烦闷。
没有了马可和他的图画本、彩笔,我的生活顿时感觉缺少了许多色彩,我渴望色彩,也渴望有个同桌。我每天都会趴在桌子上祈祷猎人神,给我一些色彩,给我一个同桌,起初,这些祈祷没有灵验。可我坚持着。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她,烦闷和无聊感顿时少了许多,可也谈不上特别的快乐。
2012-7-17 13:15:00
她是我梦里出现的小伙伴,一个很干净的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吧,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而且白净的脸蛋上方有黑而茂密的头发。头发不是很长只是勉强够扎成一对羊角辫。羊角辫上有拳头大小的红帽造型的别致发卡。她白色的小毛衣上穿着一身红色的背带连衣裙,白色的羊毛裤上穿一双红色的小皮鞋,小皮鞋的鞋面上有白色的金属蝴蝶,还是翅膀会扑闪的那种。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梦中的我好似从来都没有询问别人的意识,只是隐隐觉得她这身打扮可不是我们乡里娃。
她是从城里来的,而且身上穿着红色的衣服,这种颜色能辟邪!
每次梦到她,都是在一间陌生的教室里。教室里光线很好,整齐的课桌间坐满了学生,学生们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在认真地听着课。我不知道上的是什么课,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黑板,我记得我总是低着头。
2012-7-17 13:56:00
梦里我和她总是坐在左边一组的最后一张课桌上,背靠着冰冷的后墙。梦里我和她是显得那般的另类,因为在一片统一的灰色校服中间只有她的衣服是那般的鲜艳,好似我们都是电影里的黑白镜头,而唯有她是彩色镜头。这令她很扎眼,好似全班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而我总是灰溜溜的,赤裸着上身,冷的发抖,每次我都用双臂抱着胳膊取暖,更主要是害羞,生怕有同学会转过身来看我,看到我胸前的两个小丨乳丨头和黑黑的胳膊。可印象里我前面的同学们从来没有转过身,以至于我看不到任何一张同学们的脸。
最糟糕的是我发现我和她的年龄跟全班同学很不协调,别人都是中学生的样子,身板都比较大,而我和她都是小学生,又挫又矮。好像我俩坐在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班。而更要命的是,我和她都没有书,课桌上空空如也,连个文具盒都没有。
2012-7-17 14:48:00
梦里给我们上课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有着高挑的个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的荷叶领子衬衫和白色的短裙,显得很妩媚,甚至有些妖气。我觉得这老师也不是我们乡下的老师,她也是从城里来的。
“你就是个朽木疙瘩,现在也该开窍了,该死的笨猪!孬货!”
年轻的女老师每次都会用她尖细的、刻薄的嗓音骂我的小同桌,也就是那个红裙女孩,而后老师会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用力戳着我身边的小姑娘的额头。女老师厌恶地看着她,好似小姑娘是唯一一个拖了全班后腿的蠢笨学生,而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将头勾的更低,抱紧双臂。我觉得老师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她一个城里老师是不会骂城里学生的,她不会真的骂小同桌,她真正想骂的人应该是我。我才是她眼里的朽木疙瘩和该死的笨猪!因为家里穷,我买不起书本和文具。因为我不敢照镜子,所以就没有衣服穿。因为我脑子笨,所以学习成绩不好,只能坐在最后面。我想肯定是我连累了同桌和全班,我要为他们负疚。
2012-7-17 16:06:00
女老师接下来会无休止地用奚落的语气骂我的小同桌,什么话恶毒就骂什么。
“你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要是你妈早把你一屁股压死了”
“你能不能有半点出息?”
“天杀的野鬼,留在社会上就是个祸害!”
每每到忍不住的时候我总有冲上前跟老师厮打的冲动。而每次我快要发火的时候,小同桌总会悄悄地拉紧我的手,好像她知道我的心声一样。而后她会慢慢地站起来,保持一种文静的姿态看着老师,之后突然间七窍喷血。小同桌的脸变了,从眼角、鼻子、嘴边汩汩地往外淌着黑血,以至于白净的脸面上留下来的血痕是黑褐色的,尤其是双眼中的血水更多,犹如泼上去的浓墨汁。这些黑痕将她的脸划分成若干个惨白的区域,就好像是围棋的棋盘。然后小同桌会死死地盯着女老师,嘴角保持微笑,用奶声奶气的声调甜甜地问老师:“老师,您看我现在开窍了吗?”
2012-7-17 16:54:00
接下来老师会被她吓的尖叫,惊骇万分,眼镜会跌落,砸碎!而我会开怀地大笑,旁若无人。
我笑的十分的开心。
之后,我的小同桌会恢复以往可爱的面容,黑痕瞬间消失,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开。她笑眯眯地推开教室门,带我走到教室外的一处平地,平静地指着三五米之外的一处火堆,说,看看,这里就是我儿子被枪毙的地方。
什么?!你儿子被枪毙的地方?你才多大啊就有儿子?还被枪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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