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蒋大寿已经笑呵呵地迎出来:“小朋友,你来啦。”丝毫没有架子,让程龄想起上小学时学校门口那和蔼可亲的门卫爷爷。
架子这东西,通常是人自己端起来的。因为以前,都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一旦有了,就摆起来了,指手画脚,分外小人得志。像蒋大寿这样的大人物,却是如此的令人亲近。程龄不由得唏嘘感慨。
蒋大寿和程龄在沙发上坐下,程龄坐得毕躬毕正的。蒋大寿笑:“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坐沙发嘛,放松点,看你,像小学生听训呢。”
程龄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才坐得自然些。
蒋大寿军人作风,快人快语:“说吧,说苏西这小丫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程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言语表述得很清楚,前因后果,也都详细说明,如一个精彩的故事,让蒋大寿深深被吸引,一开始是坐在沙发里,很放松地听,微眯着眼睛,到后来身体前躬,十指紧扣,目不转睛地看着程龄,听她细讲。
程龄讲了很久,才把这事讲得很清楚。蒋大寿仍沉浸在其中,半晌,才道:“苏西这小丫头不容易呀。”
程龄讲到中途的时候,已经哽咽,听到这句话,更加悲从中来,连连道:“是的。所以蒋爷爷,您一定要帮帮她。”
蒋大寿开始思考:“李省长?我对他有点印象。好,我来着手调查这事。”
程龄听见蒋大寿答应了,悲喜交加,泪如泉涌,呆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蒋大寿看着她微笑:“小朋友,在我家吃一顿便饭再走吧。嘿,我呀,就喜欢住这!住北京我还不喜欢呢。你呢,就陪陪我聊天,老啦,怪闷的,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
程龄这才放松下来,含着泪点点头。
等程龄走后,蒋大寿叫来秘书,向他吩咐了好一会儿,秘书点头退下。
说回某市长。他家里只闹了一次鬼,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不正常的现象,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事了,以为就是眼花啦,看错啦。而卓扬却一直念念不忘,看着某市长的脸色如常,生活如常,怪纳闷的,就问:“您家里现在还闹鬼吗?”
“闹鬼?闹他个狗屁的鬼!”小人就是这样,稍有颜色就得意忘形,自以为是,更加添油加醋:“我呀,我福大命大,走运着呢,那次肯定是我眼花了,你说哪个鬼敢来我家闹呀,你说是不?”
卓扬假笑着应着他:“是是是,您呀,一定有神护佑着,鬼啊,不敢来惹您。”
这话多顺耳!某市长飘飘然,笑得合不拢嘴。
卓扬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更加生气,又急,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苏西整垮呢?有苏西在一天,那恶鬼就不敢帮他们家一天,生意一定会越来越难做。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离家前,还信誓旦旦的卓扬开始怕了。跟爷爷拍着胸脯说的“爷爷,你放心吧,苏西那小丫头,我有十足的把握让她做不了西主”那句话,卓扬再不敢去多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文弱的女孩子,内心里的力量会那么强大,面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打击却能不屈不挠,绝不言弃。
可怕!苏西太可怕了。吓她,她不怕;害她,她不倒。真他吗的难办啊。卓扬恨恨地在心里骂。
算了,暂时也想不其他更好的办法,还是先回去吧,家里的生意毕竟还要他照看着。这样想着,卓扬打电话给卓鹰生:“爷爷,苏西这丫头我暂时没有办法整她。我先回家,跟您把这事再商量商量。”
卓鹰生道:“好吧,你先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日期:2007-03-04 11:57:00
第十九章 海纳百川
苏西此时正和狱友在聊天。那年轻的女孩子,大家都叫她珍珍,她自家乡出来打工,后来因为工作了三个月,老板却一分钱没给跑掉了,她实在饿,跟几个小混混参合到一起去偷超市里的东西,抓到后就关在了这里。
苏西很喜欢这女生,长期贫困的生活,并没有打垮她,她依旧笑嬉嬉,喜欢阳光,喜欢歌唱,喜欢所有纯洁美好的东西。对于自己这一次的错误,珍珍坦率承认,并且说:“那时候实在是太饿了,饿得胃疼,我根本没有想过偷东西的后果;我那时只想,能让我吃饱了,然后再叫我去死我都愿意。”
苏西在那一刻失了神。她开始想,有多少人像她这样,是因为太饿,是因为迫不得已而走上这条路的呢?
珍珍倒不在意,继续讲:“可是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出去捡破烂了。”讲到这里,一向爱笑的她落下泪来:“我们多想读书啊。可连肚子都吃不饱,怎么读呢?”看看苏西,犹豫了半天,问:“这位姐姐,我想学认字,你能教我吗?我连我名字都不认得,我笨,又这么大了,估计也学不了多少。”反复犹豫,透着那种穷苦的底层人特有的淳朴:善良、怕麻烦人。
苏西鼻子酸酸的:“没事,其实学认字很轻松的,我慢慢教,你慢慢学。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自己看书啦。”
珍珍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苦笑了一下:“假如他们能读书多好啊?”
苏西纳闷:“你们那有多穷?能讲给我听听吗?”
珍珍的眼神变得迷茫:“有多穷?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天三顿能吃饱。有一次上集市卖山里货,看到人家吃面,那面里有油,好香好香啊,我以为那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苏西跟她越来越熟悉,跟她聊天,才知道,她们那有许多许多私人开采的矿。说到这的时候,珍珍哭了,说,在他们那,那些矿经常瓦斯爆炸,经常会死人,矿工如果闹得狠了,那些矿主就扔个一两千的;如果不闹,就几百块钱打发掉。
苏西几乎是听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几百块一条人命?可这条人命也曾在母胎里怀胎十月,父母如何宝贝爱护;呱呱落地之时,父母也曾为之落泪;每迈出一步,父母都欢欣鼓舞;每发出一个音节,父母都雀跃欣喜……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可后来,作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几百块就打发了?几百块?几百块!
苏西想起曾经看过一个贵妇人如何宝贝她的小狗,用尽心思,花尽金钱。这一幕,跟那些矿工之死被人毫不关心地置之一旁,强烈地交叉在苏西的脑海里。她不敢再多想,只得沉默。
程龄来看苏西的时候,苏西握着她的手:“程龄,答应我,把灵儿找回来,供她读书。”程龄甩开她的手,坐一旁气得发抖。苏西苦笑:“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只是被人利用。现在她还小,及早教育,她会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不,放任她这样,你余心何忍?”
程龄这才瞪着她:“苏西,我不知道是说你善良呢?还是你太蠢!她那样伤害你,你为什么还挂念她?为她着想?你这叫滥好人,我简直烦你!”
苏西看程龄这样,也不再多语,只微笑。
程龄离开监狱,一个人驾车到偏僻的地方,痛快地哭了一场。她刚才是真的生气了,她气苏西,替她不值。有些人,你应该原谅,而有些人,你一辈子不能原谅;但苏西呢?她根本就没在心里怪过人家,她是不是缺心眼?她那些苦,该如何发泄?程龄想起来,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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