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23 19:30:39
　　黑夜里，她按亮了手机又关掉，按亮又关掉。
　　那些回忆，是一条找不到开头的线，松松垮垮圈在我心口，每动一下，却牵扯出撕裂的疼。
　　Y的脸在眼前与P的脸相映着，重叠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像。

　　他们都不是双眼皮，都有着很高很直的鼻子，下巴都有些方。个头也是一般高，都是偏瘦一些。
　　P遗传了妈妈的美貌，Y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血液留在身体。
　　眼泪一大颗一大颗落在手机屏幕上，丛小姐从未这样无力过，她想起一首歌，里面似乎有句歌词。
　　你说我们很渺小，躲也躲不掉，命运的心血来潮。

　　日期：2013-04-23 19:45:21
　　丛小姐想起那年过生日，Y来北京见她，送给她一个神秘的生日礼物。
　　她打开一看，是一对皮影，新郎官和新娘子，大红色的吉服，新娘子大大的眼睛含情脉脉，新郎官高挺的鼻子眉目传情。
　　丛小姐知道Y的心意，轻轻地说，谢谢，亲爱的。你怎么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
　　Y抱着丛小姐细细的腰，我们在柬埔寨的时候你说你最喜欢大明宫词的情节，一个是天平公主掀开了薛绍的面具，一个便是玩皮影的情节。
　　我小时候没看过这样文艺的剧，回家特意翻出来看了看，去订做了这一副皮影给你。我还学了怎么玩呢，来，我们来玩。

　　丛小姐想起这些，爬下床，翻出柜子里那副皮影，灰尘呛得她睁不开眼，泪水模糊。
　　她开了一盏灯，装上棍子，对着墙壁操纵着新娘子，她摇曳身姿，一如那天Y与她一起玩的时候一样漂亮。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丛小姐想起自己成人礼上也是唱《游园惊梦》，丛小姐爸爸当时笑她，人家都学芭蕾学钢琴，只有你天天自己琢磨，怎么都不去练习班，宴会上表演唱昆曲，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她想起爸爸来，嘴边一笑。
　　他一准儿不会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的昆曲一点儿也没忘。
　　日期：2013-04-23 20:01:08
　　丛小姐就那样握着那朵皮影，哭累了，趴在床头边的地毯上睡着。
　　等第二天P摇醒她时，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奇怪地看着慌张的P。
　　P眼眶微红，抱着丛小姐，声音有点发抖，你的手机没有人接，一着急，就去你妈妈那儿要了备用钥匙来开门。

　　你，真是要吓死我。
　　丛小姐缓缓伸开胳膊，回抱他，哑着嗓子说，你别说什么，我妈一着急就高血压。
　　P摸着她发肿的脸和眼睛，什么也没说，说你找不到钥匙，我替你回家来拿。
　　她听了，安心点点头，嗯，那就好。
　　P收紧胳膊抱着丛小姐，放她在床上，走进浴室，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

　　丛小姐一别脸，眼泪划过眼角，渗进了发丝。
　　我对不起的人，居然这样多。
　　日期：2013-04-23 20:13:31
　　P走出浴室，脸色已经如常，手中拿着丛小姐惯用的毛巾。

　　他坐在床边，细细擦着她浮肿的脸、眼睛、鼻头。
　　丛小姐将脸颊靠在P手掌里，眼泪不自觉得落下，P，对不起。
　　我爱你。P打断她，好像知道丛小姐要说什么似的。
　　她冰凉的手拉住P的手掌，你听我说完。第一，孩子我是要的，这个你放心。第二，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一些事情，请你谅解。第三，关于我的过去，你有权利知道一些。第四，对于你而言，不要因为我怀孕，而跟我结婚。第五，跟我爸妈、你爸妈都先不要提这些事情，我们尽力自己解决。
　　哪怕这样大的变故，她依旧是冷静而有条理的她。
　　P点点头，握着丛小姐的指尖。

　　我今早打电话给你，没人接听，当时只是因为你睡觉听不到。但，第二个、第三个，你一直都没有接，你不知道，我有多慌。
　　丛丛，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你再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可能会有那么多机会等着我去抓牢你。
　　P说着话，看着丛小姐的眼神，充满了珍惜。
　　我今早开门的时候，竟然拿不住钥匙，我也不瞒着你，我怕你去拿掉孩子。我这才意识到。这孩子居然是我留住你的唯一砝码。
　　日期：2013-04-23 20:23:49
　　P低下头，丛小姐从来没见过这样挫败的他，他穿得还是昨天的衬衣和裤子，鞋子的鞋带都没有系好。

　　他曾是那样注重细节的人，连袖口都搭配完好。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叹口气。你帮我倒点热水好么。
　　P起身去热水、倒水，丛小姐隐约听到他在电话中跟别人在说工作的事情，末了，低低地说了句，那件事，中午之前快点查到。
　　她双手抱着白色蕾丝花样雕刻的水杯，喝了口水。

　　不要去查了，我告诉你。帮我拿来我的钱包。
　　丛小姐打开钱包，从里层翻出那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递给P。P接到照片，看了半天，说，这样的你，我几乎不曾见过。
　　日期：2013-04-23 20:29:43
　　她垂下眼睛，眼泪再次落下。

　　我们在吴哥窟偶遇认识，几个月的相爱，因为现实分开，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婚礼前夕。我并不知道他没有结婚，我们毫无联络。
　　丛小姐指着地上滑落的戒指和皮影说，这，都是我跟Y的回忆。
　　P看着戒指，轻声说，我一直以为这是T给你的。
　　丛小姐浅浅的笑了笑，我跟T之间虽然时间久，他也改变我很多，论起感情，反而是Y更深。
　　三言两语，故事已经说尽，丛小姐心中叹息，我总以为我们的这出戏，剧本很长很深。
　　日期：2013-04-23 20:42:08

　　丛小姐拉着P的手，一点一点将手蜷缩在他大大的手掌里，她说，P，能不能让我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呢。
　　他点点头，说，我回避一下。
　　丛小姐摇摇头，用了力气拉住他，不，你就在这儿听着吧。太多话也不必说，你可以听。
　　P递给她手机，看着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毫不犹豫的按下Y的号码，发亮的手机印着她粉色的指甲，像某种动物的爪子。

　　P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疼。
　　丛丛，你真是直白而残忍。
　　日期：2013-04-23 20:57:06
　　电话通了，嘟，嘟，嘟。
　　喂。
　　丛小姐一时间语塞，熟悉又遥远的声音，放佛一只巨大的手将她拉进回忆的黑洞。
　　点点。
　　眼泪落下，她憋着气，努力调整呼吸。
　　你别哭。点点，你怎么了。
　　丛小姐颤抖着嘴唇，使劲咬住下嘴唇，憋了一口气，顺利说出完整的话。
　　哥哥，我没事。我，只是想问你，好不好。
　　沉默。
　　我很好，你别哭，要乖。
　　丛小姐点点头，嗯。哥哥，我怀孕了。要生小宝宝了。
　　沉默。三秒。
　　真的么。真好，生个小点点，一定很漂亮。你结婚了？都不请我呀。小气猫，这样记仇。
　　她笑了一下，呵，哪儿啊。没有办酒席，我又着急了，不按照规定来。
　　你呀，不听话。

　　哥哥，你结婚以后怎么样，没有生小宝宝么。
　　沉默。